日子总是黄了又绿,春夏秋冬来了又去。篱笆墙的影子变长变短,我在那条路上开始有了可以凋零的回忆,剪短成碎片扬在五月的天。爸爸每天都会回家从记忆的开始就是一件
幸福的事情,每天晚上坐在炕上听着爷爷讲的
故事等着他回家。等到听到他的三轮车响起我就可以安然入睡,或是期待着他早上允诺下的礼物,那是一段孤独得
快乐的时光,在指尖盘旋着像是初夏的阳光,掺杂着知了无始无终的鸣叫声。那时候他用一个很大的录音机播放着各种各样的歌曲,躺在南屋的床上,那时候的他让我不必去在意他的老去。他用一台老式的相机让我抱着玩具在院子里的月季旁照相,那是我不忍翻看的,在那个年代的微薄笑容。当时我们牵着手去田野里放风筝,我们路过我不知名字的野花,他唱着那首《外婆的澎湖湾》,我拉着风筝的线越跑越远,我没有看到身后的爸爸后来跟不上我,直到若干年后我蓦然的回头。直到若干年后我蓦然地回头,才看见他的笑脸被无数的时光撰写,已经像是灰白的
天空,不知是郁积着多少的凝重和欲言又止。可是他仿佛依然奔跑在那个春末的田野里,寻找着不知跑向何处的孩子。那年爸爸穿着布鞋去看我,带我到
学校门口吃一碗三块的拉面,过马路的时候他想拉起我的手,我很小心地抽出手来,慢慢地走得跟他拉开不近不远的距离。这怎么会成了一种我不愿去承认的关系。他穿着绿色的沾满泥巴的汗衫,头发很短,脸发紫,笑容里露出一层让我心酸的逞强。我问起家里的情况还好吧,他说月季今年没有开花,后来才知道是死了。四季的穿梭里,花朵默默地死去,后来一瞬间公诸于世,用一个瞬间的力量刺痛如饥似渴的眼睛,让它流出像血一样的液体来,叫做泪水的液体。
季节不被花所把握,花不为看客所能解说。就算你多愁善感地挽留,就算你搜索那些照片里泛黄的灿烂,都埋不下心底的惨淡。高考之前的学校门口,在那些翘首展望的目光从中碰到了那扇阔别的窗,我望到了季节的流里被藏在河床下久久等待的美丽,它美丽到充满悲伤。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递出东西,我低下头。直到他已经一瘸一拐地远去了,他头发一根一根地白了,我才敢抬抬头,尝尝堆了十几个春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