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曲,是我在克日乡时,他们给我介绍的女朋友。好笑的是:刚开始时,在一群姑娘中,我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是她。因为语言不通,而且那些年龄仿佛的女孩见了我都冲着我笑,再远远的避开,我总不能一个一个抓来审问吧。
我懒似神仙。洗头洗脸全凭兴趣,袜子床单之类的经月难得一洗。幸而山野化外之民也不理会这些。
他们或而见我在午后倚着山石晒太阳,用衣服遮着脸,嘴里嚼着草根;或而见我在微雨的早晨,看着一个放马的小孩子发痴;或而见我在流水沟边,一会儿浸手,一会儿浸脚。
他们就笑,我也笑。
我笑他们黑得难看,他们笑我白得可怜;我羡他们勇武彪悍,他们喜我温文礼让。
然而一起住乡政府的几个藏族同志看出问题了:他寂寞了,这样下去搞不好会发疯,必须得给他找个伴儿。
布曲是哪家的姑娘?在乡小学和乡政府之间有幢巍峨的藏式房子,她住在里边。
我去教书,他们一家在学校前面的青稞地里劳作。
收获青稞的那段时节,阳光朗照,田野金黄。我坐在高大的柳树下,歇着清荫,听着宛转鸟鸣,看他们劳作:田里劳作的大都是妇女,这是三岩的习俗。她们衣裳鲜艳,耐劳肯作,不是我们汉族女人的娇弱惹人怜的样子可比拟的。
有一个身材颀长,面目秀丽,脸蛋通红,背着一捆青稞的姑娘从我眼前走过。低着头,鲜红的上衣,灿烂的围裙,脸上留着汗水。
她是布曲?感觉很舒服。
于是他们再打趣我,我就说:好啊!好啊!找过来给我看。
我准备这样野兴盎然,终老林泉了。
山石边看云,我心事满腹,她双眼天真;流水边濯足,我低头神伤,她满面欢喜;清早去放牛,我貌相痴呆,她忙得团团转。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摇头拒绝了我这个异乡人的入侵。
她自在于她的世界里,我沉浸于我的想法中。
布曲,布曲。熟识我的几个克日百姓,上了县城来,每次见我都这样叫我。我心里涌出一丝苦涩,脸上摆出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