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院子里,有两棵高大的槐花树。在花开的季节,槐树的花儿总在不经意间就纷繁开来,芬芳扑鼻,色白如雪。父辈们在它的四时温宜中长大,所以对这两株槐树的感情很是深厚。
爸爸曾经在窗下给我讲他和槐花过去的事。
春天,花儿开的正好,他和兄姊们就把花朵一个一个摘下来,做过好些难忘的吃食。槐花在奶奶的手里变着花样化成美味,有过一家人聚拢团圆在灶边等着那一个个香喷喷的槐花饼出锅的嘴馋的场景,也难以忘掉孩子们围着水龙头将刚下树的槐花洗净了直接放入嘴中品尝的乐趣,那叫一个清爽香甜。
夏日,爸爸仰头看着她们茂密的树叶,爬上去,边乘凉边看书,身边还有知了在吱呀吱呀叫,是大自然难得的慷慨。
爸爸回忆这些童趣,嘴角的笑容像是拉开了时光的缝隙,将我的憧憬也拉过去。
可后来爸爸在城市里有了工作,离家一千多里,很少能回去。每每年关将近,他总是最迫不及待回家的那个。奔袭千里的路上归心似箭,甫一推开院门,大包小包往屋中一放,便走到大槐树下,深吸一口家乡独有的自然气息。爸爸那自由自在的样子仿佛回到了童年,找回了童真,他的眼泪也毫无顾忌地流淌下来。就着年关的忙碌氛围,他一刻也不肯歇,立刻洒扫好槐树周围的枯黄、做防虫、修剪多余的枝丫,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的老家在北方,冬天自然很冷,冬日里往往一落便是一尺多厚的雪,给大地裹了一件洁净、朴素的新衣服。爸爸在院子里扫雪的模样像极了他身边的槐花树:高大,耐寒,纯净。
奶奶拿出春日里小心干储的槐花对爸爸说:“你去做饼吧。”爸爸接过槐花,被冻的苍白的脸立即红润起来,兴奋得像个孩子,抱着槐花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厨房。我紧紧跟着他。他见我来了,很高兴,对我说:“一会儿我做时候你看好了,这是我从小吃到大的。”
是了,这是他从城市林立的楼宇间便盼望着的家乡的春啊!此刻它们躺在他的手中,触手可及。
槐花饼同别的面饼的做法并无太大的区别。一个大碗,打好鸡蛋,加面粉,搅匀。我发现这里的面粉比我们常用的细腻些,洁白些,许是奶奶格外讲究些。爸爸将面团搓一搓,揉一揉,非常顺滑。打开锅,刷油预热,随后把洗净的槐花倒进搅拌好的面糊,无须放糖,却已经有了清香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香味。倒入平底锅,制成小饼,然后裹上淀粉,粘上面包糠,炸好,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在厨房氤氲的水雾中接过他炸好的饼,咬上一口外酥里嫩,槐花的清香特别突出,确实是好吃。爸爸吃得最是高兴,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晚上,雨水敲打着地面,从窗外飘进来一股槐花的香味,原来是奶奶悄悄放了槐花别在窗间,伴爸爸做个好梦,洗去旧年的烦恼。
那两棵槐花树,在我的记忆里是那样的高大挺拔,纯净,就像我的爸爸一样朴实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