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文咬着蛋挞艰难的从一圈又一圈的新生中挤了出来。一年,除了身份发生了变化,从学妹变成了学姐,她依旧是那个存在感很低,不怎么好看,没有什么特长的女生。
各种不同类型的音乐不停播放,每个人都在卖力表演,为了那光辉的使命感—招揽新人。蒋文文把仅剩的半个蛋挞塞进嘴里,试图通过咀嚼把刚滋生出来的一无是处的不适感嚼碎,然后咽进胃里消化掉。当意识从自我状态转换到现实状态时,她神来一瞥看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男孩子。
他安静的坐着,琥珀色的眼睛认真的盯着前方跳舞的同学,额头上有细密的汗,在太阳下竟闪闪发亮。那种浑然天成淡然、舒适的感觉深深的吸引了蒋文文,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离他不到一米的正前方。
白皙、细腻的皮肤,精致柔和的五官,左耳有一枚钻石耳钉,潮流的打扮,坐着都无法让人忽视的大长腿。这种男生蒋文文平常只是看一眼就会转移视线,两者差距太大,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与他们之间那看不见的距离。然而此刻的她眼睛就像生了根,移不开分毫。
蒋文文静静的站着,看了好久,中间偶尔他也会做一些舞蹈动作。就这样,蒋文文一直傻傻的陪着他,直到他走到她的身边。“同学,你想要学跳舞吗?”
蒋文文紧张的心砰砰跳,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他拿着的那张申请单最上面的三个大字—青舞社。
青舞社,蒋文文这种社交只在班级内部进行的女生都听说过,可见这个社团还是挺不错的。可是这么长时间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人。蒋文文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所有的人都被对面的街舞社吸引了,劲爆的纯人声音乐,还有她看不到的热舞。
“刚刚我注意到你一直都在专心看我们跳舞,你对舞蹈有兴趣吗?不用担心没有基础,如果你想学习舞蹈,进入社团后我会亲自指导你的。”男孩察觉到蒋文文的心不在焉,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没有舞蹈基础,好多新生都问过他关于基础的问题。
“啊!”蒋文文忐忑不安,刚才被搭话的惊喜消失的无影无踪。注意到你!那他看到自己一直都在看他吗,蒋文文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大脑短路的蒋文文面对着那张帅的一塌糊涂的脸反问了一句,难道大二的还可以报?
男孩愣了一下。蒋文文不爱化妆,平常洗个脸穿身运动装就出门了,每次买个东西都会被别人问上几年级了,今天她又穿了件运动装。
“如果你真的喜欢,可以。”男孩想了一会儿,正色说。他把那张申请表递给了蒋文文,领她走到了纳新的桌前。
蒋文文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及联系方式。“明天中午十二点到80211面试。” 男孩温和的说。
蒋文文在二楼转了三遍也没有找到应该被人占满了座位的211房间,离十二点只剩三分钟。她只好划开手机,拨通电话。
昨天晚上九点,她收到一条群发短信。请你明天中午十二点到80211面试,8博学院,211房间号,青舞社。
“你好,请问是青舞社吗,我迷路了。”
“请问你现在在哪?”
“博学院二楼走廊。”
“你别着急,站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
蒋文文等了大约十分钟。“刚才打电话的是你吗?”说话间男孩从已接电话点中最近的一串手机号。蒋文文的手机顿时响了起来。
“呃,……”蒋文文满脸通红,失去了基本的语言组织能力。
“跟我走吧。”男孩微笑,“你叫蒋文文是吧,我是路望,还有印象吗?”
怎么没有印象,我就是因为你才要进入青舞社。可是蒋文文不敢说,只好沉默。
路望推开门,果然如蒋文文所想,坐满了人而且已经开始了。她低着头,悄声对身旁的人道谢,猫着腰走向最后一排,错过了面试官们尊敬的眼神。路望点头示意继续,随蒋文文走到最后一排坐在她身边仅剩的一个座位。
蒋文文本来就害怕这种大的场面,没有自信的她一般都会坐在角落,尽量让别人忽视她的存在。路望在她身边坐下,瞬间她这里就成了众矢之的。女孩们刀子般的眼神纷纷射向蒋文文,面试官也频频照顾他们。多种压力下,蒋文文的心脏已经不能正常跳动。
面试次序是按照申请表上交的顺序,蒋文文是最后一个。一个半小时里,没有一个是大二的。
“我,我是……”蒋文文局促不安,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我是蒋文文,土木工程学院,一名大二学生。”这句简单的自我介绍花费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蒋文文才完整的说完。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蒋文文接到短信。恭喜你通过了第一轮面试,请你明天中午到80211参加第二轮面试。面试内容,三分钟的自我介绍,两分钟的才艺展示。
看过短信,蒋文文很诧异自己竟然过了。她立即打开网络,查找爆笑段子,背了半天一夜。
站在台上的蒋文文一如既往的紧张,尽管这次相比昨天人数少了一半。但让她比较欣慰的是,今天终于没有迷路。昨天回去之后,她立刻绘制了一张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图。
“比赛进行到最后,大家都累了,我先给大家讲个冷笑话吧。从前有个捉迷藏社团,然后他们的团长至今没有找到。”不知是声音太小大家没听到,还是怎么,竟然没有人笑,大家面面相觑。蒋文文尴尬的“呵呵……呵呵”几声,接着切入正题。
第三轮面试,面试官提出了一些问题,蒋文文一一回答,条理不是很清晰,但勉强能过。只是三分钟的舞蹈展示时间难坏了蒋文文,最后她心一横,牙一咬,做了小学时的一套广播体操——雏鹰起飞。因为相隔了八九年的时间,一些动作蒋文文已经忘记,整个过程简直是视网膜的一场灾难,毫无美感。
然而她最终还是进入了青舞社,也真的是路望亲自指导,原因是她做的广播体操对各位面试官的伤害太大,他们都不愿意教她。
进入青舞社有半月时间了,蒋文文每天中午和下午都会去练舞,她的身体还是如第一天练舞一样僵硬。她也不着急,路望从来不责怪她。他们不和别人一起练舞,路望是社长,他有专门的练舞室,蒋文文练得累的时候,就坐在地上观察路望。
路望每天保证至少两个小时的练舞时间,最近学校有个迎新晚会,需要节目,他这周每天都加时。
蒋文文看着努力跳舞的路望,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觊觎白雪公主美貌的巫婆,对路望的喜欢是那么的肤浅。一个人只有在努力做一件事情时,才会特别容易打动人心。
回去之后,蒋文文询问了好多人,了解到路望得过很多奖杯,舞蹈、演讲、主持等,人缘也很好。其实他并不是无所不能,只是他要求自己对每件事全力以赴。
然而这些都是蒋文文所没有又极力渴望得到的,于是在蒋文文的世界里,路望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所有美好的象征。路望就像一朵艳丽的彼岸花,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
她想要与他并肩。蒋文文像喝了心灵鸡汤,充满力量。于是蒋文文抱着自己的蛋挞,离粗糙妹子的这条路越来越远。
气场是人的第二张脸,蒋文文果断去了礼仪部门。因为纳新已经结束,蒋文文只好每天死皮赖脸的找礼仪部长,在第三天,蒋文文跑了二十七趟之后,部长终于厌烦了她,让她做一名编外人员。
每天早晨六点在博学院一楼集合,穿着八厘米的细高跟贴墙而站两个小时,头上顶着一本书,腿间夹了一本书,嘴里咬了一根筷子。第一天练习过后,蒋文文想死的心都有。腿疼的一走就发抖,脸部肌肉用手一碰就发疼。中午练舞的时候,路望看到她这个样子,差点把她送进医务室。
蒋文文摆了摆手,不理会路望,自顾自的练舞,每做一个动作都会疼的她龇牙咧嘴,但她只是默默的忍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会迅速把头扭到一边,擦干眼泪继续。
之后的几天路望一直担心她会突然晕倒,或者突然大哭,练舞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留意她。然而他担心的这些并没有发生。
迎新晚会开始了,由于节目充足,路望并没有表演舞蹈,而是做了主持人。青舞社合力编了一舞,名重生。蒋文文没有和他们一起练舞,也就没有上台的机会。不过为了和社团的人打好关系,她也经常去社团帮忙做些事情。
“哇,你看路望好帅啊!”
“听说路望最近和一个丑女走的特别近,他们练舞都在一起。你说,路望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找个丑女,据说丑到不能见人。”
“那么丑!出来祸害我家路望干什么,真是不要脸。”
“……”
蒋文文听着身边两个女生的对话,苍凉一笑,她有自知之明,他是她的信仰,和他在一起她从没想过,也不敢想。他是那样耀眼,她需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才不至于被甩的更远。
她站在台下,平静的看着路望,眼神越来越温柔,她却丝毫不知。
晚会结束后,路望发信息给她,说社团要聚会,让她在练舞房等他。我不舒服,就不去了。蒋文文编辑短信,想发过去,拇指在手机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却删掉了。
到了餐厅,路望被社团里的人迅速拉走,留蒋文文一人不知如何是好。
路望被人推进房间,还没坐稳,就被人抢着敬酒。一圈过去,路望以学校不允许醉酒归校为由,推了一大半。男生们觉得不过瘾就到对面女生桌开始敬酒,说话。路望不动声色的看对面的女生,没有蒋文文。去卫生间了?路望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进来。
你在哪呢,怎么没有进来?
门口,我不知道房间号。
我去找你。路望发送过短信,便出来了。
蒋文文从冰冷的台阶起来,拍拍裤子,把头发散下来遮住微红的眼睛。
“你没有进房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路望看着蒋文文,有些生气。
“对不起。”蒋文文低着头不安的说。路望一阵烦躁,自己有那么吓人吗,每次她见到自己都畏畏缩缩的。
蒋文文在医务室里打点滴,嗓子干疼。她这两天老踹被子,早晨都是被冻醒的。昨天晚上又一折腾,回到寝室就开始发烧,烧了一整夜,早晨实在受不了了,去了医务室。
她分别给礼仪部长,路望发了短信请假,训练今天不去了。
中午的时候,蒋文文刚躺到床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路望?!手机屏幕上显示这两个字。
“社长,你有什么事吗?”
“我在大钟下等你。”
女生宿舍前有一个标志性建筑,类似于英国大本钟。蒋文文立即从床上起来,小跑着离开,害怕他等太久。
“买来看你的。”路望买了一大袋蛋挞。
“这……谢谢。”蒋文文接过蛋挞,第一次对路望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没有以往的敬畏。
“好好养病。”路望嘱咐蒋文文。她迫不及待的拿出一个蛋挞咬在嘴里,要知道她好久没吃到蛋挞了,忙的都没有时间买。
蒋文文病好之后,立即去训练室。她开始在各种演讲比赛上出现,尽管刚开始她一度被人轰下台,她咬牙坚持。在她不懈的努力下,一个人单枪匹马为自己杀出一篇天地。
半年,蒋文文过着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她恨不得四十二个小时都在学习的生活。蒋文文用努力为自己书写一个路人甲变身传奇人物的励志故事。在舞台上,她看到了当时她对路望那种痴迷的眼神,原来是这样让人心醉。台下有个男生痴痴看着蒋文文,嘴角轻杨。
蒋文文的舞蹈也有进步,身体原因,终究进步相比其他要小一些。累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到练舞室里,就单纯的看着他,就能让她获得无限往前的力量。
原本以为生活会这样一直平淡下去。韩力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蒋文文正在做一个关于大声说爱的演讲,中途却突然忘了词,几百双眼睛盯着她,紧张,不安的情绪侵略了她所有的思想。她仿佛看到了半年前那个笨笨的,无助的她。她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你喜欢她,就要大声说出来,不然她怎么知道你的感情,就算她不喜欢你,最多给你个白眼,如果因为不敢说爱,而错过,岂不后悔一辈子。大家好,我是蒋文文的搭档韩力。”
蒋文文微笑着,小声让韩力松开刚刚趁她迷糊时牵住的手。“想让我松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韩力坏坏的说。
“你做梦。”
“蒋文文,试试看就知道我是不是做梦了。”说完吻了蒋文文。
“你……”
“我怎么了。蒋文文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会对你负责的。”韩力故意大声的说。“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整个演讲进入了高潮,气氛高涨。
“别人说亲了嘴就会怀孕。”韩力见目的达到,小声在蒋文文耳边得意的说。
蒋文文气极,一下踹在韩力的小腿上。韩力闷哼一声。
“无耻,你简直侮辱大学生的智商,回去好好学学生物,看你是怎么被你爸妈生出来的。”蒋文文头也不回的走了。
担心蒋文文会难过的路望去后台准备安慰她,看到了发生的一切,蒋文文从来都不会这么和自己说话。
韩力不愧是理科男,效率高的令人砸舌,一个中午的时间,知道了蒋文文的所有课程,作息规律。于是他有事没事就去蒋文文脸前晃悠,原来的两人行现在变成了三人行。蒋文文一见到韩力,就像一只炸毛的猫,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南极。
熟识之后,韩力三天一次大表白,两天一次小表白。蒋文文偶尔也会配合他一次,哀家同意了。
路望看到他们斗嘴的画面,莫名的和谐,心里有些落寞。
在韩力的第二百六十六次表白时,蒋文文同意了。在一起后,韩力没有原则的宠爱着蒋文文,他经常和他的朋友说,文文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我都支持,她喜欢的他都去为她买,为她做,她不喜欢的他坚决不碰。闺蜜们都很羡慕她,说她这人就是运气好,竟找到韩力这样的好男人,帅不说还这么爱她。她和韩力一起看电影、一起去鬼屋历险、牵手……
他们从不生气,河水般静缓的度过一年。路望毕业聚会那一天,好多人都去了,包括蒋文文。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伤感,路望喝多了,抱住蒋文文问道,是不是你爱的人比不过呵护你的人?
蒋文文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对她来说,他是她的梦,即便有一天他说我爱你,蒋文文也不敢回应。她怕自己守护不住这份幸福,不管她在别人眼里多优秀,她知道自己永远是那个胆小把自己包裹的紧紧的女孩。韩力把路望的手从蒋文文身上拿开,笑着说,“学长,你真是醉了,文文喜欢我,我也喜欢文文,怎么有比不过一说。”
路望离开时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留下了一封信。初次见到你是在暖屋,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你平淡的脸上。你惊喜的盯着右手剩下的半个蛋挞,仿佛它就是你的全世界。你以为我是你高不可攀的人,在我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熟不知,我却在你之前喜欢上了你。
路望走了之后,蒋文文接手青舞社成了社长。一次聊天中,某女无意间说当时蒋文文是路社长直接提名的。蒋文文愣住了,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不然她那么差的表现怎么会过。
知道这些,蒋文文和韩力分手了,她说路望为她做这么多,她都不知道,她不配幸福。韩力张了张嘴,苦笑,那我呢,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抛开。这也是我的报应吧,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喜欢路望,是我太自私,如果不是我,你们应该早就在一起了吧。说完,韩力转身离开,每一步都那么沉重。蒋文文看着韩力的背影眼睛发酸,“韩力,如果我先遇见你,我一定喜欢的是你。”
文文,没有如果的,你还是那么笨。韩力想笑,却疼出了眼泪。“文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怎么办?”那个时候的你明明说,你会喜欢我的,因为我喜欢你。
蒋文文每天依旧会去练舞,不知何时他的习惯竟然也变成她的,只是少了一个人,一个人空荡荡的觉得寂寞。有时,她就坐在练舞房,什么也不想,就静静的等。
朋友闺蜜都说她傻,路望从离开到现在大半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走的时候干脆利落,他不会回来的,劝她和韩力复合。闺蜜劝了她好多次,她都觉得他会回来。
“蒋文文,不许偷懒。”
“咦?你怎么回来啦?”又在愣神的蒋文文问。
“当然是回来追求我的幸福,蛋挞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蒋文文激动的抱住路望,眼泪,鼻涕一齐蹭在他身上,“你怎么忍心让我等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