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1976年湖南长沙铜官窑出土一件官瓷,这段文字也显露于世。不知道是当时的歌谣还是诀别的诗文,无从考证。
字里行间,充斥着幽怨。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与君相遇,却不能与君同老,爱也幽怨,情也萧瑟。
有一种爱叫生不逢时,有一种爱叫相遇确不能同老。可能是轮回里的错误,或是冥冥之中上苍的安排。
试着还原这个故事。故事从公元801年说起。时值贞元十七年。安史之乱后,政局动荡。土藩趁机西进。东边突厥也蠢蠢欲动,骚扰边境,抢掠不断。
河北道沧州刺史文庭因派系纠纷,被贬任河北道裕水县知县。裕水县东临突厥,时正值国内动荡,突厥蠢蠢欲动,祸事不断。
裕水不时遭突厥掠夺,民不聊生。裕水兵力有限,文庭多次请求幽州出兵支援,屡次无果。上奏河北道的折子也是泥牛入海,渺无音讯。
文庭年已四九,裕水一个月,他心力交瘁,一月时间两鬓斑白。一下苍老很多。回想大半生的仕途起起落落,现在基本是落到最低谷了,或者是到头了。
文庭膝下只有一女,刚慢八岁。每日回府看着可爱的女儿,和美丽贤惠的妻子,不觉心里充满愧疚。看着妻子教习女儿写字作画不禁回想起和妻子初识的时候。
那时文庭年已四十,时任兵部侍郎。那时正好陇右道一知县吕义德进京诉职。
那时兴才女,文庭在山水泼墨之中颇有造诣。一日吕义德携女登门拜访,求文庭为女教习画画。吕义德女吕莹生的甚是秀丽,端庄得体,进退有据。文庭明知是有政治企图依旧答应了。
那段时间每日陪吕莹写诗做赋,教习画画。过的很是惬意。渐渐的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子。
美好的时间过的总是很快。转眼一月过去了,吕义德调任陇右道长阳知府。没几天就要离京上任去了。
这日文德画了幅画,画上一女独坐窗前,窗外两只黄雀在草地上嬉戏。文德画这画有投石问路的意思。吕莹看了这画后不禁莞尔。然后在画下戏题四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虽是戏题,浓浓爱意却跃然纸上。此刻或许无声胜有声。
次月他们便成亲了。两人恩爱有加。来年又生一女儿。日子过的很是幸福美满。
然而好景不长,同年德宗罢免陆丞相陆贽。文德和陆相素来交好,也受牵连,被贬到河北道。此后连年受到排挤直到现在。
现在突厥骚扰掠夺不断,军民死伤很多。每日平叛维稳,文德身心疲惫。
这日文德带人出去视察,遇到突厥袭击,左腿受了箭伤,无力逃走了。被俘虏了。被俘前嘱托跟随多年的书童阿拓,带着妻儿尽快离开,让阿拓转告吕莹,好好扶养女儿,自己是大唐官员不会有事,终会有办法的。
阿拓逃离后马上劝说夫人离开了裕水。投靠父亲去了。再想办法营救文庭。
文庭被俘后也是吃尽苦头。左腿因为箭伤没有及时治疗也瘸了。突厥人看文庭懂笔墨,便安排他到窑作坊给瓷胚绘画题字。文庭没有自由,走不出那个院子,日复一日的,题字绘画。把妻子女儿的思念都绘制在瓷胚上。那首小诗也被写在一壶胚上。
公元802年,韦皋击退土藩。威震四方。突厥也开始示好。然而幽州刺史李阳为掩盖当时未出兵平叛的事情,上奏朝廷说文庭已被俘身亡。
同年八月文庭被俘身亡的消息传至江南道潭州(今湖南长沙)。这时吕父迁任潭州刺史。吕莹听到消息伤心欲绝,每日以泪洗面。
每日想起以前的种种,肝肠欲断。终是难忍伤痛跳崖自尽了。被人发现的时候,身旁留着那幅画。点点血迹染红了那首小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血红的泪珠依旧挂在脸上,娇容依旧只是失去了生机。两只杜鹃在树枝泣叫着,入诉如哭。 之后这首诗便传遍潭州。
公元805年冬,幽州刺史李阳被密奏通敌突厥被斩。文庭也被交涉释放。文庭离开时讨要了一件自己题写那首小诗的茶壶。文庭回大唐后补任幽州刺史。
安顿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接回妻女。便省亲去江南道去接妻女。然而见到的只有那幅带有血迹的画。画上女人流着血泪。点点血迹染红画上的草地。两只黄雀唱着泣血的歌。
文庭一瘸一瘸的来到吕莹出事的地方。吕莹就埋在出事的地方。轻轻抚摸着墓碑,然而触摸到的只有冰冷。文庭头靠在碑上,滴滴泪珠流在墓碑上。轻声诉说着:曾想着会比你先走,把思念的苦留给你,不想你先走了……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雪。雪花飞舞着,像吕莹轻盈的舞姿,围绕着文庭飞舞着。文庭张开双臂,把吕莹拥起。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一起谈诗做画的时光。在雪地里漫舞嬉戏。
多日后文庭被发现冻死在吕莹坟前。死时紧抱着墓碑,脸上还有僵去的微笑。吕义徳便命人将二人合葬一起,连同生前的字画等遗物。
有一种爱叫生不逢时,有一种爱叫无缘白首。后世有人又补写了这首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