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乡下上大学的学子们是否都如我一样,曾经有那样的感受:刚来到大都市的某所着名巍巍学府,是一脸的惊叹。而见到大城市漂亮大方的女同学时,眼睛自然而然不敢正视,惟余偷看,心里早已波澜,相形见绌的诚惶诚恐手足无措来。
这是20多年前乡下刚上大学的形象,于现在可能早已不知有汉何论魏晋了吧。但这也无妨,因为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青春之梦。
我是在大学图书馆里遇见她的。
那时的大学,图书馆自习室不知是因为座位有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特别抢手如同香饽饽一般。我和我的同学汉伟就喜欢去图书馆看书,常常结伴而行。但是也常常找不到空座位的,后来甚至只好在清晨跑步的时候,我们就去图书馆,用两本书放在座位上“预定”。
北方的高校,很多同学,尤其是女同学,会带个布坐垫,或者将布坐垫放在那里。这样一来,也就约定俗成了,成了其时大学里的一道风景。非但图书馆,其他的公共教室,也大抵如此。这也难免,如果看书中途去个卫生间,或者外出小憩,待回来总就不能没座位了吧,用书、书包或者坐垫放座位上也就情理之中了。
我和汉伟开始不经意之间,偶然相逢她和她的女同学一道。图书馆里自习室是那种宽大的书桌,每个书桌可以面对面的放置四个座椅。能够与美丽的女同学邂逅,并在一张书桌上共读,当然是令人感到惬意的事情。
和她一同来的女同学可能是来自上海---我是从她女同学说话的口音揣测,小巧而靓丽,透着上海女子的精明。她则光洁的面庞,大大的眼睛,飘逸的秀发,戴着秀气的暗红色镜框眼镜,说话声音很轻柔,显得文静如水。她一定是出自江南水乡么?会是哪里人呢?
从她们带来的书本上,我瞄见扉页写了苏青,字体秀娟,字如其人,一点没错。青青子吟,悠悠我心。我无端的就想起诗经上的这句来,以及四十年代海派文学才女,写有优美文字《结婚十年》的苏青。
而且她们大约是计算机系的,因为她们看的书本。慢慢的,我们在一起次数多了,就有些奇妙的感觉。也许还有渴望,如果哪天对面不是她们俩时,我总有些失落。原来不单我,和汉伟说起,他也是呢。我这样猜想,莫非她们俩属意与我们有约?
图书馆宽大的窗户外是高大的银杏树,阳光透过银杏树,斑驳的洒在她凝神看书的倩影,犹如一幅剪影。时光流逝了我们的青春,青春之梦却停驻在某个瞬间,如同雕塑一般,依旧新雨后的春天。
一天,我和汉伟又一起来到图书馆的老地方,对面是一位男生坐在那里。一位硬朗高大的男生,我们并无友好的看他一眼。过了一会,见苏青她们俩姗姗来迟,苏青的女同学对男生说:这座位是她们的。男生答道:我来时这里并无任何东西呀。
并朝我们求证。我和汉伟不约而同地说:这座位确实是她放东西在座位上了的。虽然我们并没看见,可是这个时候,我们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理屈词未穷替她们说话——即使睁眼说瞎话---即使男生愤怒地朝我们俩瞪眼。可是我们心里很快活。
看书过程中,偶尔累了,我和苏青不经意的互相对视,默默无语中,却感觉有触电一般,我赶紧移开眼神,为她那青春秀丽的脸庞所震慑。她那一泓清澈无尽湖水般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我的内心。这一瞥,胜却无数的欢愉。而无意间我们穿着鞋子的脚碰在一起,我也快乐着,不曾挪开,那是一种奇妙的接触。我总疑心,她为何也未挪开呢?
这样的时光,是如此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的眼里的世界,仿佛变了,一切都那么美好起来,连图书馆窗外的鸟雀都不同寻常,也可爱极了。读书原来真是天下最好的事情,如此让人陶醉。莫非这就是图书馆座位紧张的原因吗?
总有一种憧憬,在心怀。
有一天,我正兴冲冲地朝图书馆走去,可以早点见到苏青。在图书馆前面有偌大的湖,图书馆正前面有一座桥,走在桥上,我远远地突然看见了苏青,依旧飘逸的淡色裙裾和青丝秀发,让我心跳起来,正想鼓足勇气和她第一次打招呼,可是我发现她身边有个男生,他们在一起说笑,似乎是她男朋友吗?我的心突然之间就坠下去,坠入深渊的感觉。
自此,我便不再去图书馆自习了。青春之梦,在那个桥上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后来。也许因为洛神太美了,也许其时乡下来的的我太羞怯、太自尊。一朵矜持的花,注定无法热烈绽放。爱,应该勇往直前,可是等我明白时,却轻舟已过万重山。
至今,我也不知道苏青到底是哪里人?她现在生活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