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拂面,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她笑靥如花走过那棵百年梧桐,无意间闯入他的镜头,干净的衣角轻扬,一瞬间,挡去了他世界里全部的光……也许故事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他以为。
开始每天等待在梧桐下,以蹩脚的理由掩饰他的心思,高大的梧桐美丽而又充满生机,可他的镜头却总是飘忽,捕捉不到那样的神韵。他的希望一次次在等待中落空,却始终舍不得离开,再一次,就等这最后一次……
终于有一天,他的镜头再次迎来了他的“缪斯”,不同于别人的行色匆匆,她看起来那么悠然自得,她走走停停,看着这株梧桐好似它有无限魔力吸引她的注意,他的目光如炬,手也没闲着,无声地按下快门,久违的灵感冲击着他的中枢神经让他无法抗拒。她那么认真,那么投入,以至于忽略了身后偷拍自己的他,而他,一边暗自欣喜一边又莫名失落,多希望她能回头看他一眼,哪怕那双眼眸里淡漠没有情感,看一眼也好啊……可她没有,头也不回地朝着她该走的路前行,尽管中途停留了片刻,但启程后依旧义无反顾。他突然没有来由地害怕,会不会,会不会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四年的暗恋,暗自想念……
终是没有忍住,他托人打听了她的消息,知道了她的名字和一些或多或少与她有关的消息,可这些消息却让他更没有勇气靠近了,不是不敢,只是没有勇气。他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淡然一笑然后潇洒离去?还是认真上前与之攀谈呢?没来由的心烦,他用力抓了抓头发想要一发狠删除与她有关的一切,却始终没舍得删掉那些照片,还有这份心情……他太骄傲,骄傲得眼里容不得一粒沙,他多怕当他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会露出一丝不耐或是不快,哪怕只有一丝都足以摧毁他所有的信仰。熬过了无数无眠的夜,他终究还是鼓不起勇气,只敢默默守在校园的某个角落,轻轻按下快门,用这样的方式,成全自己的秘密。
不是没有人喜欢他,他高挑俊朗,能力出众,再加上性格和善在同学中广受好评,可他就是喜欢她一个人,喜欢她眉眼如画,喜欢她笑起来一副繁花似锦的模样,喜欢她跟身边的朋友开玩笑后假装生气地瞪圆了眼,喜欢……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他一直以为,可后来偶然有一天在微博上看到一段话,他才发现其实不然。
有人说:在这样的年纪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你有车有房,而是因为那天阳光正好,而你穿了一件我喜欢的衬衣。他擅自做了一点修改,满意地将这句话刻进心底,夜深人静是悄悄念给自己听,然后嘴角噙着笑,沉沉睡去。他知道这样很不好,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常常忍不住对着镜子唾弃自己,可转身又该干什么干什么,拿着相机装作取景般把某人收入镜头。
这样的心情他不知该与谁诉说,那么多朋友他却羞于启齿。谁会相信那么高傲如同天之骄子的他会干出这样的事呢?不是没有人可以信任,只是他自私得不愿与人分享他的那个她,是,他的她,他小小的自我安慰。
以前听说谁暗恋谁多久多久这样的事他总是嗤之以鼻,对这样的故事的真实性抱有怀疑,不过是荷尔蒙分泌一时旺盛罢了,怎可能持续多年呢?内分泌失调也不过是一时的事,谁会一辈子内分泌失调?可遇见她以后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蠢事可能会发生在他这个自以为‘“天才”的“蠢材”身上了。有一种情绪笼罩了他有限的空间里,然后无限地放大直到再也看不进其他风景,他依旧还是那个他,只是生命不再纯粹,有一个身影始终不远不近地占据了一个中心点。
校园里的感情最是纯粹,不用考虑太多,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但校园里的爱情也最是脆弱,没有牵绊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干脆。她失去了她的身边人,茫然不知所措一个人游荡在校园,脸上全没有往日的明媚,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能为她做些什么,只是默默跟上,如同过去的许许多多个日夜他做过的事,形同影子,真实存在却又没有最易被忽略,但他的心里却怀有一股窃喜之意,不管她会不会属于他,只要她身边没有别人就好。
带着这样有些令人不耻的心情,他继续跟着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时,难免会走神,谁曾想不过是偷偷开了一会儿小差,一不留神,她就来到了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度令他心虚,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被她洞察于心,不过还好她只是笑着对他说:“我记得你,你在咱们学校很受欢迎啊。”他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是最合适的,在这样的时候他紧张得忘记了呼吸,甚至忘了思考她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话的,等他回复正常思维能力时,他们已经坐在了一条长椅上。
两个人并肩坐着天南地北地聊天,这曾经是他梦里才有的画面,现在实现了,他却有说不出的失落感,因为她说:“咱们碰到过好多次呢,你还记得吗?我看到好多次你在摄影呢!不过你这种校园风云人物应该不会记得我们这种普通人吧。”他想说不是的,不是她想的那样的,他的镜头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他的记忆里也满满都是她的片段,可他偏偏不能开口,只是压低嗓子轻笑道:“是吗?”自己都痛恨的软弱。她认真点头,仿佛怕他不信一般还稍稍提高了音量,回答说:“可不是吗?你都不知道我好几次都想上前跟你打一招呼了!可又不敢,我要是主动跟你说话了,下来不定得被你的粉丝军团们收拾成什么样?!”他多想说不会的,我会保护你的,却仍旧怯懦地没有开口,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她也笑了,不过神情里多了份落寞,良久,才起身对他道了别,离去的背影满满都是果决,不带一丝留恋。他的心,缓缓跳动,分不清是苦抑或甜,轻轻摸了摸手里的相机,那是他最好的伙伴,他需要一点力量支持他过完这段难熬的时光。仿佛过了很久,可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他们不过聊了一小会儿,真的只是一小会儿,不到半个小时,可这段时间却让他看清了很多东西,比如,他们之间的不可能。暗恋不过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他庆幸没有开口,没有开口,这便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成全了他年少时的一段情愫……
他依旧喜欢拿着相机四处拍照,可镜头里再没有人像,他们见面时也会微笑点头,可他再也不会期求从那双明眸里得到什么了。书上说得好,有的事有的人,看清了,也就看轻了。当他终于看清他们之间横着的那道鸿沟后,他也就将她放出了心,轻轻地像怕碰坏什么心爱的宝贝,他把她放在了一个他看不见的位置了,他还自己自由。
故事的结局很老套,他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属于自己的责任,曾经削瘦的肩现在变得坚实而又宽厚,已经可以挑起一个家庭的重担了。西装革履,谈吐不凡,一切都在变唯有他的骄傲未变,他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依旧可以轻松掌握全场的注意。
而她,暂时还没有合适的归属,不过也已有了不错的对象,她也简单幸福地生活着,过着她想要的平凡快乐的生活。只是午夜梦回时她总是会想起年轻时的那个秘密——其实,她曾不止一次想要靠近他,可是时间地点全不对,便再是人和,也奈何误了良配。因为年少,他们终是没有走到一起。聪慧如她早早看透,早早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早早回复了平静的生活。
只是那一天,不知是因为分手的难过还是因为在最脆弱的时候看见了他,她做了出乎他的预料也出乎自己的预料的事,她好像着魔了一般,满脑子只剩下想与他谈一谈哪怕这一生只会有这么一次的疯狂想法,不顾一切抛掉所有矜持走上前去,那一刻,她已然无憾。那一道别,半真半假,是她留给青春年少,最后的只言片语。散去的思绪,如同被她撕掉的那页日记,随风离去。
如果当初他努力了,而他们也在一起了,结局会不会不同?他在以后的人生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可后来时间证明了她的预言——无论当初他们是否走到了一起,其实结局都是一样的。而直到那时他也才明白,她的理智与无奈……
故事走到了结局,垂垂老矣的他独自在街头漫步,突然听见一句歌词飘入耳中,有人在清唱曰:“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微愣片刻,年老的他静静地笑了,一如当年那个温和少年。
那一天,她无意中闯入他的镜头,笑靥如花,一瞬间挡去了他的世界全部的光,故事的开始便是结束,他终于悟得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