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曾作过一首《闲情赋》,这该是他作的唯一一首爱情诗。有这样的佳句“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我想化作你衣服的领子,围绕在你芳香的脖项;我想化作一条丝带,束在你细柔的腰间;我想化作你鬓边的秀发,紧贴在你鬓角耳边……我想化作你白天的影子,随你或西或东;我想化作夜间的蜡烛,照着你的玉容在小屋……这是爱情里最美的憧憬,是一生中的向往。我想陶公在作这首诗,心里想的一定是自己的两个妻子中的某一人吧,不然不会如此情真意切。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这是张爱玲的爱,是世上最卑微的爱。在尘埃里开出花,这是怎样低的一个姿态?低到了尘埃里,是不是就贱了?
没有爱情是贱的。只是那一刻,爱玲是多么的爱胡兰成。她在多少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依偎在胡兰成怀里,仰着头问“你的人是真的吗?你和我这样在一起是真的么?”胡兰成的声音一定温暖又迷离,“是真的,两个人都是真的。”于是她成了胡兰成的临水照花人,他和她在婚书上写下“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多么美好的愿望,可一切如长江之水滚滚东去。最后她也只能叹着气说“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一朵花的萎谢是多么凄婉的过程,是从此闭了容颜,关了心门,是调落的心之黯然;又是多么寒凉,是烟花浮世的炎薄。可毕竟爱过,爱的又那么深沉、那么刻骨!本就透着凉意的爱玲,此后更凉了吧!是看破红尘的冷清,从此她的作品也散发着冷清了。记得她的《金锁记》开头是这样写的“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看,连看月色的心情都变了,连月色都带有凄凉了。往日的热烈,往日的柔情都去了哪里?如今真的不爱了。
席慕容说“爱,原来是没有名字的,等待就是他的名字。”如此,我又想起了爱了林徽因一辈子的金岳霖。
金岳霖暗恋林徽因一生,林徽因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他收集一切有关徽因的物件,抑或是一张被林徽因丢弃了的纸片也不放过。
我想,金岳霖对林徽因亦不能算是暗恋吧,至少,林徽因是知道金岳霖爱着自己的。
一九三一年,林徽因从香山静养回来,一天,她沮丧的对刚从外地回来的梁思成说“我苦恼极了,因为我同时爱上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句话,让我们明显感知,林徽因也是爱着金岳霖的,只是那时的她做了隐忍的选择,理智的选择。她们彼此将爱深深收藏。在静下来的时候,会翻看收藏。她会想,他的笑,他的话,他的手迹,他的照片,还有那句“别人聪明不过你,也笨不过你。”他会想,她的微笑,她的娉婷,她的诗篇,还有她的似嗔似幻。
我想,金岳霖对林徽因的爱,才是最最厚重的爱情。用一生的沉默呵护一个女子,该有多大的勇气?那是一种在繁华背后寻得的一方静谧;那是在风尘里刻画你的样子,是将你的笑容刻在心里的叹息。金岳霖的爱,是世间的奇迹,那种不动声色的默默奉献,让每一个凡人都感动涕零。
真爱无悔,只要用心的爱过、付出过、拥有过、珍惜过,就是最大的慈悲。
记得雪小禅有一句话“真正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长风浩荡,而是一粥一饭的细水长流。”
我想,我对爱,就是在一饭一粥里平淡。一杯牛奶在我喝之前,也一定要你先喝下第一口;一个苹果在我吃下前,一定要你尝一下味道。你不在,我会泪眼婆娑地倚窗想你,你在了,我又羞红了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作者: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