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她笑嘻嘻的看着他,“你能把这句的前半句改改,让它符合这里的意境?”
长河也笑嘻嘻的看着她,“想起马致远了?这里嘛,没有枯藤、也没有太老的树、更没有黄昏的乌鸦……”,他看了一眼周围,几棵挺拔的梧桐长在河岸,谁家菜园的角落里,一丛青翠欲滴的竹子伸出了墙头,河里,一只鸭子用翅膀正在使劲地拍打着水面…
“青桐翠竹飞鸭,小桥流水人家”。
长河笑着“这也不太贴切,一时间想不起更好的,只好勉为其难了,你喜欢这里吧,这就是你的家了。”
如烟秋波一闪,正要说什么,突听有喊声传来。
“哥哥、哥哥……有电报、你的电报!”只见一个半大小子,手里举着一张纸条,向他们跑来,跑的太急,举在手里的纸条被风吹着,就象是一只跳动着的、白色的蝴蝶。
长河神色一惊、一急,跑着迎了上去。如烟也是一惊,“该不是部队有什么情况,要他立即回去?”,也跑着追了上去。
“这是我弟弟、长涛、上初中。”说完,把那封电报递给了她。她急忙扫了一眼,那上面只有四个字,“警卫排长”。没容她多想,长涛凑了过来,憨憨的笑着,“嫂子……嫂子,你怎么长这么高啊,比我还高啊?嘿嘿嘿嘿,你们在这桥上磨蹭什么啊,娘在家里早就看见你们了,急的不得了啦,快走啊快走……”,他转过头去,“哥哥,这电报是什么意思啊,我们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长河神秘的一笑,“走吧、回家。这是军事秘密”。如烟心里碰然一动,“莫非是长河当了警卫排长?”
这是一处五间房子的院子,门口长着一棵垂柳,门楼拥掩在摇曳的柳枝中,院子象是刚刚扫过。照壁前,是一个圆形的花坛,一株桂花很舒展的长在那里,已经绽开新鲜的嫩叶、正在尽情的享受阳光。
墙东角,三棵攀缠在一起的葡萄粗藤,爬到了墙那么高、就被引到了院子上空用铁丝编成的网上,碧绿的叶子、伸出的长须,正在春风里摇动……绿荫下,便是个猪圈,三头肥猪在哼叽的叫着。后面就是鸡、鸭们住的小棚子了,只是这时候不见了它们的身影,相必是怕破坏了院落的卫生,统统的被赶了出去。西间窗外,是一丛带刺的月季,点点花蕾已经被春风吹上了颜色,再过几天,就是含苞开放的日子。
如烟走进了这院子,走进了家。她从走进这院子的第一步时起,就觉的自己象飘在空中的蒲公英种子,终于落在了能够生根、开花、结果的土地上那样坚实、她知道、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
娘站在午门口,脸上笑着,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媳妇,长河从来没有看到娘这么笑过,笑的那么舒心、那么透彻。
“娘。她姓韩、叫韩如烟,是星庄的,在修配厂工作。”长河转过身对如烟说,“这是我娘。”
如烟的脸又红了,她怪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要叫什么呀,这叫什么好啊……慌乱中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长河。那长河含着笑,“随便吧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那样子分明是要看她的笑话。
“娘。”
这声音很小,可娘还是听到了,如烟的脸羞的象块红布,娘笑弯了眼睛,“这闺女、这孩子,好、真好真好……”,牵着如烟的手,把她拉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摆着一张饭桌,桌子上做好了几个菜,怕凉了、都用盆扣着。
娘招呼道,“你们都出来,坐下,要吃饭啦。”
突听房门一响,从东间窜出三个孩子,商量好了似的一齐大叫“我们有嫂子啦,嫂子、嫂子、好嫂子,快给我们喜糖吃。”叫完,又重复了一遍。笑声中,如烟抬头看去,她知道这是长河的弟弟、妹妹,那大的有十二、三岁、这就是老三了,那老四象是七八岁的样子,那个妹妹只有四五岁,头上,扎着两条朝天的小辫。
还没回过神来,只听他们说道,“嫂子,你们不知道吧,刚才我们就埋伏在炕上,趴在窗上看你们呢……”,“我们还到西河去侦察来,你们怎么那么长时间才回来呀……”,妹妹到了如烟的身边“你真好看呀,辫子好长呀……我能长那么长吗?你不走了吧,我要和你玩…”
长河给她一一介绍“长涛、长江、长海、长红。爸爸没在家,到县里开教育会去了”
娘乐呵呵的招呼大家吃饭,“这今天啊,你们嫂子来了,我也问过你哥哥了,那封部队上的电报说是你哥哥当了排长啦,是干部啦,呵呵……我们家今天是双喜临门呐。”
“如烟,没有来的及好好准备,你就凑合着吃点哈,吃饱了、多吃点,”
如烟吃不下东西,她感到现在就是把全世界最难吃的饭菜端到这里,那也是最香、最甜的。
太阳落山了,月亮爬上了东山头。长河送如烟回家。
自行车上,长河问她“想什么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答声是那么深情,那么悠长……
(尾声:过了三年以后,长河和如烟结婚了;又过了四年、长河当营长的时候,把如烟接到了部队随军;又过了些年,长河、如烟和他们的孩子一起转业回到了家乡……岁月在流失,生活里有欢歌笑语、也有曲折和风雨,可他们依然在忠实的履行着歪脖子树下那神圣的约定……,休闲的时候,他们常去看那两棵歪脖子树,回忆那个难忘的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