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大风扬起了沙,沙尘遮闭了那原本闪烁的星月,灰暗了整个苍天。乌云里翻滚着阴冷的狰笑,雨点颗颗冰凉刺骨地撒向他小院东墙外那颗苍老枯裂的快要死去的老榆树。大风里残败的树枝低呜着声声的哀怨,就连树根下那些早已枯萎的树叶也随着大风象一群大黄蜂一样呼啸着飞到了院墙的那一头,枯裂的老榆树嗄嗄地作响就要倒在那大风里了。
他已记不清是第几天了,就这么靠在棉被上半卧在床上,后背湿碌碌的整个身体象被抽了筋骨一样没有了丝毫的力气,半张着嘴,短促地呼吸着,眼神早已有些迷离。已分不清过了几个白天几个夜晚。满屋的苍蝇嗡嗡嗡地飞舞着,已爬满了他的身躯。不知道是哪家邻居家的一只小公鸡也飞到了床上,正滋滋有味地啄着他破袜洞里露出的脚指,他似乎已没有了丝亳的知觉,可此时他的大脑思维却异常地活跃,他正恶狠狠地想:这些该死的苍蝇,我一巴掌拍死你们,还有这讨厌的小公鸡,我的脚指头可不是你的午餐啊,再啄我我把你炖了喝鸡汤。他的大脑拼尽全力想支配他的身体,想抬抬手臂,可他的四肢好像已完全和他的大脑彻底地分离了,没有丝亳的反映。胸腔里阵阵的剧痛随着呼吸撕心裂肺地痛遍全身。他几天几夜就这么半卧半躺着滴水未进奄奄一息。
那个遥远偏辟的小山村越来越近,那延绵的群山下散落着几户低矮的土胚房,袅袅的炊烟飘散在蓝天白云之中,金黄色的麦田一块接着一块,那是他生长的地方,母亲苍老廋弱的身影,满头的白发,带着一副破旧的老花镜伏身在那架古老的脚踏缝纫机前。“妈,我毕业了,分配工作了,我有工资了,我可以养活你了,你不用再给村民们做针线活了。”他眼里潮湿着说。母亲立起微驼的身躯回头看着这个她最疼爱的小儿子,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来,儿子,让妈抱抱,看,我的皇帝儿子都长的象座山一样了啊,”他伏下高大的身躯轻轻地把头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母亲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宝贝儿子,不怕,不怕哦,什么都不怕哦,有妈妈在呢”母亲的怀抱还是那么的温暖,淡淡的乳香,他吃奶吃到了七岁,从小就特别依恋母亲的怀抱。他象只小猫一样紧紧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贪婪地嗅着那淡淡的乳香,懒洋洋地不想睁开眼睛。隐隐地他感觉到有滴滴的雨珠滴落在他的脸上,他喃喃地说:“妈,下雨了”
“醒了,醒了,他醒了。你终于醒了,你都吓死我了,四天了,你终于醒了”她纤细粉嫩的手使劲地揉搓着他俊朗的脸,她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撒了他一脸。他微睁着仍有些迷离的双眼,隐隐约约看到一片白色,白色的房顶,白色的墙,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貌美如仙的姑娘正紧紧地抱着自已。“这是到了天堂了吗?”他见那姑娘一头乌黑的长发象瀑布一样飘散在自已的脸上,大大的眼晴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儿。红润的嘴唇里不停地喊着“你讨厌死了,都四天了,你都昏迷了四天了你知道吗,”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名头带白帽身穿白大褂的人,说道:“姑娘,快别哭了,他醒过来了,没事了,来,让我给他检查一下”那人伏下身来伸出手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年轻人,多亏了这个漂亮姑娘啊,你得的是急性结核性胸膜炎,是她送你来的医院,再晚来一点你可就没命了呦,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才行哦,好了,没事了,好好养几天就好了。”
他好像已完全醒过来了,“是你啊,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哪里呀?”他有些羞涩地想把自己的身体从她柔软的怀里抽出来,可她却越发抱的更紧了,生怕一撒手他就会不见了。她抚摸着他的脸,一双水汪汪的媚眼深情地望着他,“你讨厌,你生病了也不告诉人家,三天都看不到你的人影,我从我家后窗户上看到你宿舍的门一直开着却不见你人,我就从我家翻墙过去才看到你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了,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医院都抢救你一天了,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吓死我了`”。她的身体在哭泣中微微地颤动着。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暖暖的,他嗅到她淡淡的乳香,那似海的柔情已溶化了他的筋骨,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揽着她温暖纤细的腰:“别怕,别怕,我这不没事了嘛。亲爱的,你的怀抱好像我的妈妈的啊,我们结婚吧!”她霎时羞红了脸,一只小粉拳轻轻的雨点般的锤着他的肩头“你讨厌,你讨厌死了,”那一年大风扬起了沙,他们生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