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公园就是一个小世界,林木花草之间,游人徜徉之中,浸透着烂漫的色彩和逸悦的情怀。”园林工程师王师傅这样对我说。
王师傅年届五旬,从事园林工作已达三十年之久。前年五月的一个周六,王师傅邀我去城西新福路逛公园。我惊讶地说:“那里不是一片河滩地么,我一年前还去过,哪来的公园?”他笑着说:“天上一日,世上一年。你只知居家养老,埋头中外名着,怎知外头变化之大?现在几年造一个城市,几个月建一个公园,已成平常之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啊!”
说几年造一个城市,我早有所闻,那不就说的是美国西部的拉斯维加斯么!上世纪之末我去过,那里高楼林立,繁华似锦,既有现代化的商贸设施,又有浓缩了的埃及金字塔、中国万里长城、希腊迪斯神像、消失了的巴比伦空中花园等旅游景点,可是市区以外却是千里戈壁,少有人烟。据导游介绍,这里原来是戈壁滩上的一个小镇,1931内华达州议会决定在这里建设赌城。于是,美国各地的大亨、日本的富豪、甚至阿拉伯的王子纷纷来这里投资兴建赌场,几年之间拉斯维加斯就成为美国西部名城了。可是,在一片河滩地上建一座公园,谈何容易?且不说挖湖平地,建造娱乐设施,就说栽植花草树木,要它们长大成材、成景,几个月能行吗?
新福路说起来在城乡结合部,其实并不远,车行十几分钟就来到公园门口,两条巨大的恐龙雕塑,带着声光电摇头摆尾,吼叫着。宽阔的大门一侧竖立着“儿童公园”的门牌。进得大门一看,俨然一所像模像样的现代化公园呈现在面前。那些儿童娱乐设施,那些遍布全园的鸟兽虫鱼的塑象,那些绿水荡漾的湖面和彩虹似的拱桥,一如从天而降,着实让我吃惊。再看那湖边的丝丝垂柳,那岛上的片片竹林,那刚刚盛开的月季花园,那繁茂的三叶草地,还有那笔直凌空的银杏树,一个个生机盎然,好似很久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安了家。公园里游人如织,不但有孩子,还有热恋的青年男女,相扶相搀的白发翁媪,好一个热闹的娱乐天地。
“你在哪里学得如此广大的神通,竟在一年之间点化出了一个如此优美宜人的大公园!”我惊奇地问。
王师傅幽默地说:“移民呀,把天南海北的花草树木通过‘移民’方式迁移到这里来。你看,那池边的垂柳,它的原产地在扬州;那道旁的银杏树,是从山东移植过来的;那园中的月季,是从园林部门的花房培育出来的;还有那绿茵似毯的三叶草,是从遥远的欧洲引进的。这些都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我一声召唤,它们就像接到了一个开会通知,纷纷从五湖四海都来这里报到了。”
“啊!真有趣,你倒成了林木花草的司令员了。三十多年了,你天天伺弄这些林木花草,你烦不烦啊!”我说。
“怎么会烦?你说教了一辈子书的人对教书烦不烦?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对种地烦不烦?我从事园林工作大半辈子,从上世纪修建市区公园,到这两年的儿童公园,一路走来何曾烦过?我与这些林木花草的交情与日俱深,不但不烦,而且乐在其中,甜在其中啊!”
话匣打开之后王师傅兴高采烈,他那精瘦的身体似乎霎时充上了电,领着我穿越于林木花草之间,滔滔不绝地述说着从事园林工作的乐事、趣事。
他说,就说柳树吧。柳树,尤其是垂柳,乃绿化之王,不但姿态优美,而且发芽早,落叶迟,最宜造景。据传:酷爱美女的隋炀帝最喜垂柳,在运河沿岸大植柳树,甚至把它归于杨姓同宗,赐名杨柳。唐代以后,折柳赠别成为一种时尚,许多咏柳的诗篇绮丽如画,你看贺知章的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写得多美啊!
前年春天的一天中午,我在炎帝园修剪花草,见一对年轻夫妇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相依相亲、恩恩爱爱,他们亮丽的身姿衬着丝丝垂柳、泱泱湖水,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我情不自禁地走到跟前说:“这幅画面太美了,我给你们照个相吧!”小伙子笑着拿出相机,我选好镜头按动快门,一幅绝美的照片成功了。当他们对我表示感谢时,我心中感到丝丝甜意,此时我倒觉得应当感谢他们,是他们将我们园林的垂柳镶嵌在这幅画面里了。
“再说月季吧!”他指着那满园盛开的月季,夸赞着那一个个肥大的花朵,述说着月季给人们带来的愉悦。“传说神农山下有一位姑娘,母亲咳喘不止,张榜求医,许诺能治愈者,即以身相许。一个青年献‘冰糖与月季花合炖’的清咳良方,其母服用后很快痊愈。姑娘不负约定,遂与青年结为秦晋之好。我将这个传说多次说给来游园的年轻人,他们都高高兴兴地在这里留影。”
“有一次一个年轻人说,月季不如玫瑰,玫瑰一年只开一次花,象征着爱情专一。我听了立即接上说:“还有一个传说,一个小伙向心仪的姑娘求婚多次均被拒绝,向观世音求计。观世音说,心诚则灵,你从春天开始,每月持一束玫瑰花向她求一次婚,到金秋准会成功。小伙说,可是玫瑰一年只开一次花啊!观世音手持柳枝向玫瑰叶上洒了几滴净水说,从今天起让它月月开、季季开。小伙依计而行,求婚终于成功。”这个年轻人听了,高兴地拉着女伴在月季花丛旁照了相,说:原来月季花还是一把开启爱情之门的金钥匙啊!”
王师傅得意地对我说:“你看,这花木中含着多少浓情蜜意和诗情画意呀!”
“还有银杏树和三叶草……”王师傅还要继续说下去,我立即挡住说:“好啦,你的话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知道,这满园的林木花草都是你的知心朋友,他们身上都有着一连串的故事。我想听听你对我们这些经常游园的老友有何说法啊?”
王师傅稍作沉思说:“我们游园,看看花草树木,赏心悦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可是要游得有兴致,有意义,还要懂一点历史文化底蕴。这园中数十种林木花草,原来分别生长在不同地方,或山涧,或平原,或荒野,或沟汊,所以能汇集在这里,都有着各自的原因。有的艳丽,有的粗壮,有的娇柔,有的伟岸,这些特色又往往和历史上的一些人和事联系在一起,于是就有了许多优美动人的传说故事。如果懂得了这些,你进入一个公园,就会感到像进入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让你从中品味出自然和人文的奇妙结合,不但目之五彩缤纷,而且思之意味深长。这才算真正游出品味来了啊!”
“一席深情语,三十载园林情。”我说,“王师傅,我今天算是领教了!林木花草皆有情,我们只有了解了它,才能与它融为一体,真正体验出游园的乐趣来。你的意思是这样吗?”王师傅哈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