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是散漫而适合回忆的季节。
秋,也是颇令人感伤的季节。
我是个容易伤感的人,据说张爱玲也是这样的人,因此,我们都深爱着秋天。
有诗人写道:“那迷人的春夜已飞逝而去,谁也无法叫它再度降临;萧瑟的秋天已经来到,愁雨绵绵,无止无境。”
春与秋,以相对的矛盾存在着。
春天,万物复苏,百花齐争艳,当春风又绿江南岸时,人的烦愁,也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了;秋天,枝叶凋零,繁华落尽,放眼而去,尽是黯淡苍凉,萧索无人知。对于分别的人们,干枯的枫叶,红色的相思子,随风飞落在人们颤抖、抽泣肩头的柳絮,点染它们的,尽是离人眼中血。
它们就这样,交替着,轮回着。
我不眷恋“烟花三月,虫声新透”的华丽春景。
我单单为秋心有独钟。
别人都说,喜欢秋天的人,一定是个感情细腻、深沉的,有点神经质的人。我不否认。
中国历代很多文人对秋,都爱恨交加。
爱它,是因为它的充实,它的荒凉,它的希望,它赋予人一种淡淡的,无名的惆怅,它承受着无人欣赏的寂寥。
恨它,因秋夜是透明而冰凉的,让人心寒;因秋愁是勾人心弦、痛彻心扉的;因秋,是离别之际,是战乱之时,是亡国之日,是命运浮浮沉沉的季节。
古人云:“秋愁,秋悲,秋凄凉。”
因而,范仲淹在欣赏“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的美景时触景生愁,吟道:“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因而,陆游在秋夜悲然写道:“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因而,黄巢在秋园咏着“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的凄景。
有人说,喜或悲最多只能入心,而伤感却能彻骨。
秋,总是有那么点儿灰,它是春冬两季的中和调。
在天空中满是旖旎的南方的秋,每当沉浸在念旧的秋风中,呼吸有点泛湿的空气,看着过往路人融进落日的余辉中,那种宁静和美好,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
秋天,象神秘的悬肠草,看见它的人,就会有离别的悲剧发生。它,可以寄托人的离愁,可以暗示离别的黯然,也可以预见重逢的时刻。
春,的确是完美的意象,然而,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有有效期。缺憾本身,便是完美的依存体。
凋谢才是真实的,而盛开,只是一种过去。我想我爱秋的原因,正是因为它的真实,枯萎了就枯萎了,没有不甘心,生命的结束,只是静静地,等待下一次的萌发,等待下一场蜕变。其间渗透着一种消失之美,一种“完全放开手,随它去”的消失,一种“毫无沾染,毫无幻散”的消失。
“落霞与孤鹫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是朋友最喜欢的诗。我觉得它的意境很绝美。那种安谧、平静的不泛一丝涟漪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可以逃离所有的勾心斗角,争名夺利,还复我被被放逐的天真,被遗忘的真诚。有种纵横交错的无奈,怕会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落寞与悲哀。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香花香草依旧,岸芷汀兰犹香。
红豆点点几何,心随和风万里……
希望人间,永远是十月天。
(原创作者:陈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