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逝,当所有的事物都已远去,唯有空气中飘荡的气味弥漫甚至凝结,让往事历历在目。
岁月的味道,多半沉浸在过往里。比如,苦涩的童年,置身于瘦瘪的村落,孤寂的山野,干枯的溪流,相伴于那头懒散的黄牛,沿着少有人行走的山径,沐浴着崭新的晚霞,慢慢地前行。在犁铧过后的地头稍稍驻足,风儿吹过,一股股泥土的清香使我忘记了回家的时分。牛儿驻足径边,贪婪的吃着嫩叶,瞬间,夜色朦胧,庄子的灯火渐次亮起,不远处传来了母亲的呼唤。
那时,造就了一代素食主义者。一碗没有几粒米的稀饭,几块红薯,一盘近乎水煮的炒豆角,外加一盘茄泥,就算是丰盛的晚餐了。丢下饭碗,匆匆的聚集在巷子深处的石阶上,听腰脊佝偻成九十度的王叔讲些陈年旧事,抑或鬼故事。夜深了,他放大嗓门,送我们回家。
那些岁月尽管堆积了苦涩,可谁都没有刻意,这苦涩,或许在一个黎明,已蜕变为一种温馨,一种不舍,久久不能释怀。因为,日子没有修饰,全然在本真里延展。回回首,还有什么比原生态的日子更为无所顾忌,更为散淡和祥和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生命无论何以坚强,都不能漠视大自然的恩赐。季节的深处,已经有些薄凉,与堂哥为伴,置身于重叠的梯田,刨回一代代细辛,在屋里焙干,卖到药店可换些铅笔,纸张。那年中秋节,用卖药材的钱买了第一双蓝色网球鞋,还为母亲买了一条紫色的头巾。时光过去许久,每每想起那一段场景,总会扬眉吐气,温馨依然。
那一年三月,告别了日夜坚守的边防,回到了故土。寄居于邢台这座古城,细数沧桑,已越3500多年的历史。这座沧桑的小城很是包容,有着与北国钢都之称的包头十分相似,亲和,让人少了些许陌生与惊恐。这座小城的春日已经远去,一段新的旅程也就在这一季启程。
租住的那一间小屋,虽然狭窄低矮,却异常的温馨。有月光的夜,我会坐在床上发呆,望望夜空,再望望岁月。一个黄昏,偶然翻出16岁时被县广播站播发过的稿子,稿纸有些黄朽,稚嫩的字迹依然清晰。岁月曾经的味道,多少年过去后的今日,也会再现,让你在岁月里徘徊,甚至急促地走上一段路,去重温曾经的足迹。
岁月总是依存于某一个区域,然后发酵,留下它的沉香。在街道办事处工作已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可东、西马路,新、老市场,羊市街,羊市道。花市街,马市街,牛市街里的一砖一石,抑或一个历尽沧桑的大院,依稀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黎明,我不止一次默然于老街的一个端点,穿越曾经的沧桑,寻觅曾经的渊源,为何这些街道有这样的名字,名字的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文化?
后来步入文字领域,那些岁月里堆积的沧桑,那些岁月里沉淀的往事,深感弥足珍贵。仅有怀恋是不够的,挖掘,传承渊源的文化,已成为一种担当,一种责任。
无论曾经瘦瘪的故土,狭长的小巷,还是这座古城苍老的街道,以及这些苍老街道里曾经的繁华,历经风霜雪雨的淘洗,都已成为岁月里一幅旖旎的水墨,那样的本真,让人驻足回眸。
岁月的溪流不动声色的远去。当你再一次步入那些瘦瘪的村落,近乎人去屋空,墙壁残断,院落有些荒芜,主人已乔迁新居,与现代生态结缘。这座古城里那些苍老的街道,已不再是单独的社会组织,整合为新型的社区。有的街道已被拆迁的浪潮淹没,取而代之的是摩天大楼,一户户人家就这样乔迁于这空中楼阁。生态的改变,谁来保护这些城市的遗产,谁来传承先人创造的灿烂文化。在平淡若水的岁月里,一次次庄重的拷问,震撼着心田。
今雨如注,冲刷着尘封已久的世界,而丝毫不能稀释岁月的味道。日子极像风干的花瓣,那些点点滴滴浓缩的往事,不时溢出一缕温馨,一抹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