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小路有些泥泞。光着脚踩着满含雨水的路面,柔软、滑腻的感觉让脚心痒痒的。这痒痒的感觉,忽而悬起忽而又松释着散漫的心。还好,从小到大年年都会踩过这雨后的泥泞,也就任由这痒痒的感觉向全身传递。痒、紧张而又轻松、惬意。
草是这季节最富有生机的存在。不高大、不妩媚、却蓬勃。蓬勃得让人羡慕,抑或有心把这种盎然的生机当作一种理想去追逐。
一跤跌在草丛,落了满身雨露。这雨露,当然有别于秋后凝结了一夜阴寒的、苦肃的露。凉而不冷,索性安心躺下,静静观看叶尖薄而淡绿的黄嫩。想这淡淡的绿,润润的黄,与深秋的凝绿中不再明媚的枯黄之间,竟然囊括了一年所有美好的时光。从来也没有意识到:黄竟然是整个生命历程的底色,其余各种色彩都是特定时段轮番登场的烘托。更多的叶片,各自托着三五点雨露,脆生生地清新。微微的泥土香浸入肺腑之间,心境也如天地般空阔。阳光不强,雨露的珍珠也就反射不出陆离的光芒。而宁静、纯洁却在雨露的摇晃、聚集,顺着叶脉细流轻淌中演绎着天籁的幽隽与灵芳。
你顶着火红的盖头,在一垄一垄的望天椒中想着什么。簇簇的椒果直生向上,几近成熟又依然青葱。红,大多只在尖顶有那么轻轻的一抺儿。似烛燃烧着祝福的、洋溢着旺盛的、澎湃着青涩的、掩映着浅浅的笑。你的指尖在椒尖的红彤处柔柔滑过,一瞬,便倾尽了高脚杯中旋转良久的红硕……
不想立即掀起你的盖头,迎亲的车队还没有出现。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还在很遥远的地方。而此刻,自己也不清楚身边的小路究竟通向何方。
你在等我。我知道,你在等着我曾经的承诺。记不清走了多远的路,只知道燕子来时悬在柳梢的思恋,早已化作潺潺的溪流婉转。从纤弱的幼苗破土,到此时的葳蕤田园,红红的盖头默默地诠释着久久地祈盼!可我却不敢奢望马上与秋天见面。不敢争着与漫天红遍、累累硕果的收获见面。只怕迎面的收获,草草结束了浓浓的期盼。而收获之后的萧瑟与毁灭的严寒能否为我保留下一个轮回中,依然会有如此贞淳地期盼。
不能急于掀起红红的盖头。不知盖头里面的那双眼,此刻祷告着怎样心愿。从远古的氓之蚩蚩、到大唐清冷的春江月夜,更不说悲凄的南宋,一首《钗头凤》伤感了八百多年。一路走来,那当中有太多的悔、太多的怨、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辛酸。
“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一句来自心底的香愿。被一群玄虚地思虑围堵地异常暗淡。各色笔墨拼命涂鸦你的裙衫。让守望变得沧桑,让追寻变得迷茫。
终究,我要抬起手,掀起你的盖头。掸去封尘,还你本来的素净与真纯。但这手太沉。越想抬起,越沉……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是早晨六点手机闹钟的铃声。缩回露在被子外面的脚,翻个身,盖好被子。手被身子压得有点儿麻木。薄雾中的旭日,把记忆中的一切照得依稀、零乱、空蒙。
没有起床,当做没醒。只是再也回不到刚才的情境。
作于:2013年9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