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一个夏日的黄昏,披着夕阳我再次登上了燕子矶。
燕子矶,长江边上一只展翅欲飞的石燕。不知什么时候,这里的石阶被修茸一新,少了往日的高低不平。轻踏着石阶缓缓而上,一路是绿意浓浓的古藤竹枝,零星几株紫藤花夹杂其间,使我视觉尤为感动,是的,我是那么的爱这紫色的小花,一串串缀于枝头,低着首,仿佛有数不尽的心思。
虽然石阶平坦了许多,行走其上,却更让我怀念那自然的跳跃。当年上燕子矶,攀古藤,跃沟坎,薄薄的青苔,长长的杂草,这些都给记忆多了几分灵动。如今再登燕子叽,我仿佛听见了江水拍岸的宏伟气势,听见浪涛在矶石间叹息,因之,思绪也随之澎湃。
登上燕子矶顶,眺望四周,便有种“吾欲乘风归去”的气势,滔滔江水在脚下流淌,巨轮像叶小舟缓行。江水怂恿着浪花,浪花拍打着矶体。偶尔有一两只小鸟飞过,我猜想它们是来呼唤这数百年不变姿势的“燕子”遨游天际。
当年的诗仙何其的幸运。一叶扁舟从采石矶一路笑饮,顺流高歌而来,想象中他白衫翩翩,立于舟前,江水拍着船舷,江风拂着长发,抬头仰望见燕子展翅于额前,何等美丽的身姿,何等动人的画面。弃舟登山,坐卧矶石之上,当风举杯,沿江高诵,以“樽为杯,江水为酒”,那时的他,是喜是悲,是愁是忧?采石矶前捞月的灵魂可曾顺流又回到了这里?谁能知,又何须知?
“燕子矶兮一秤砣,长虹作杆又如何?天边弯月是挂钩,称我江山有几多”朱元璋当年微服私访,留下诗句为凭,且不论他的诗作得如何,只看这诗的气势,长虹作杆,弯月为钩,燕子矶是秤砣,可称他大明江山几多。燕子矶的气势在他的眼里何等的不凡,字里行间也显露了他爱江山之情。
现在人看历史总是雾里看花,有几分神秘,有几分凄美,看似清楚又不那么真切。乾隆爷七下江南,每经一处都要留下他华美的诗句和香艳的故事,这些历史的痕迹到底是在诉说他的兴盛,还是记录他的风雅韵事?又有何人知。这些好似隔窗听风看雨,风也朦胧,雨也朦胧。刻有他亲书的“燕子矶”三个字的石碑依然挺立,背后的诗句“当年闻说绕江澜,撼地洪涛足下看。却喜涨沙成绿野,烟林相凿久相安。”赞美的是他眼里的江山美,还是他心中的江山情,后人不得而知。
只是燕子矶赤色的砂砾岩壁和浪淘拍岸的声音,仿佛在向我们诉说一段血泪史。南京这座古城,如今的悠然淡定,是她见识了多少的沧海桑田、烽烟漫滚才沉淀的神韵。乾隆爷品着茶、赏着江景、风雅吟诗的时候,他可曾想到数年后的英帝国主义大军从燕子矶登陆,逼清皇朝签下那份耻辱的《南京条约》,从此开始饱受列强凌辱的历史?日军在这里留下了人类历史上最野蛮,最血腥的一页,数万同胞的鲜血染红了燕子矶,染红了滚滚的长江水,“矶头洒青泪,滴滴沉江底。”,“一峰飞插长江里,其势翩翩如燕子”,这玲珑如燕的燕子矶,用它那坚韧的身躯承载了民族众多的耻辱和痛苦。
我本披着夕阳只是单纯地想在这样一个凉爽的盛夏,临近重温“燕矶夕照”的自然美景。此刻却绕不过历史的痕迹,躲不过它留下的悲凉,这些历史的古迹,穿越时空,带着古典文化的气息,留给后人的是文化的宝藏也是历史的教训。在那些逝去的时代里翻阅,找寻一些历史留下的余韵,从中体悟一种精神。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吟着这样的诗句,此刻再看远处横跨江面的略显破旧的长江大桥和气势雄伟的长江二桥,我仿佛看见了过往慢慢隐去身影,而时代正展开翅膀腾飞。一个民族的沧桑过去都将在这江水中得到洗涤,找到它应有的归宿。
夕阳终不吝啬,它给燕子矶披上了一件美丽的五彩衣,江面那波光粼粼的是彩衣的裙摆。我立于峰顶,用相机拍下这动人的一幕,江水拍岸,让我的思绪在时空交错间感受到一种独特的风情。
历史是生命向过往的一种延伸,前进的脚步永远都是往前行,偶尔的回眸是一种教训的积累,一个怀旧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