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荐:我才发现我坐在自己的床上,脸颊两边的泪珠依然在往下滚,爸爸的照片夹在水晶框内依然挺立在书架上,依然一副微笑的表情斜望着远处……
今年的清明不同于往日顺心顺利,又一波突如其来的奥密克戎新冠病毒席卷着整个中华大地,我们的家乡成了抗疫高风险区,自然祭奠计划未能如期如愿。此时此刻,我们都在配合国家做抗疫,都在关心冲在抗疫第一线的英雄们!
然而,谁能阻挡在这特殊之日思绪汹涌的思念,谁能阻挡这韶华时节正以它明媚的春光温暖着我常常思念的心,我思念的心追逐亲人的幽灵随风飘忽着,我仿佛听到家乡大地东边煤矿旁边的矸石山发出剧烈的石子翻滚之声,我仿佛感觉到和熙的春风顿时变成狂风呼啸肆虐着家乡西南大地,我仿佛听到亲人的幽灵在狂风中呼唤……似乎在为我的思念而隐隐约约地呻吟……渐渐地狂风收起了猛烈,四周弥漫着石子的尘雾,大地草木繁茂,我变作一只蝴蝶,遨游于长满青苔、杂草丛生的四座墓地旁哀悼。
我看到我现实的长辈及兄弟姐妹手捧鲜花站在墓前,他们的额上刻印着深深地忧伤,我俯视着温暖的大地和随风摇曳的野草,嘴里呼喊着;“爷爷、奶奶、二爷、爸爸,我们都来看你们了……”我触景生情,陡增悲痛,突然,又一狂风大作,我被卷入狂风中翻来翻去,晕头转向,我用力扑腾着两只翅膀,试图躲过狂风,但无济于事,我被卷入茂密的草丛中,我挣扎着身躯再也飞不起来了,我绝望着,等待着自生自灭……
不知何时起,我慢慢睁开了眼睛,我发现我已不是一只蝴蝶,而是一个富有朝气的翩翩少年,正躺在溪水边的野草中,挨着地面观察千姿百态的小草,柔和的春风轻轻吹拂,片片可爱的白云在天空飘浮,我整个灵魂都充满了奇妙的欢乐,犹如我以整个心身欣赏的甜美春景。我站起来,环顾四周,一切都变了,这是我熟悉而又时长思念的画面,大地东边的煤矿还若隐若现,矸石山已不存在,眼前却是一片绿油油的麦苗,啊!这不是我家未成熟的麦地吗!麦地西侧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潺潺而流,青蛙和土蛤蟆畅快的跳来跳去,小溪岸边有几棵老树依然挺立,像是守护麦田的士兵。小溪西边是一条宽敞的林荫道路,这是连接周边几个村庄的大道。
突然,我看见远处有一位头蒙花布,身穿白衬衣蓝粗布裤子的人,手里拎着竹筐正在摘扁豆,我飞奔过去一看,啊!好年轻的奶奶啊,在她头上裹着的花布隙中,我依然隐约可见她那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她身手敏捷,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筐扁豆,这时,我整个灵魂都稽留在她的音容笑貌,声调和举止上了,这一切还是那样熟悉而亲切,奶奶是个灵性纯朴、坚毅、善良、心灵宁静的人,她微笑地望着我慈祥地说:
“孩子,走回家吧……可喜欢吃扁豆?”
“喜欢”。
“喜欢,走,我回家炒给你吃”。说着连忙拉着我的手,在田埂上走着……
“去看看你爹他几个可干完活来。”奶奶边走边说。我诧异地问奶奶:
“俺爹他们在哪儿呢?”奶奶指着前方说:
“你看……”我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放眼一看,眼前已不是绿色麦地,却是一片黄澄澄成熟的麦子,我好奇的向前靠近,只听前方一片喧闹,浮现眼前的是一辆未装满麦子的架子车,我看见爸爸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手挥镰刀正在不慌不忙地割着麦子,他时不时伸伸腰,用毛巾擦擦汗,妈妈紧随其右。这时,我听见架子车后面有放麦子的声响,爷爷和二爷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他们都带着草帽,手拿铁叉,正在把地上割好的一摞摞麦子插入铁叉,然后用力放在架子车上。这时,爷爷放下手里的铁叉,慢慢走向放在田边的军用深绿色水壶,他拿起水壶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痛饮一番,然后面向二爷:
“宗生,给你喝一点。”二爷快步走过来接过爷爷的水壶也咕咚咕咚痛饮一番,二爷是个殷勤好客,古道热肠的人,他两面的颧骨突露着很明显的轮廓,我望着二爷瘦削的脸庞,顿生怀念,怀念您让我跑腿给您打酒的时光;怀念您玩牌九赢钱时脸上洋溢着的快乐;怀念您时长给我钱买糖吃的时光。我多么希望您新婚那天少贪点酒啊,若是那天您没酩酊大醉,或许您不会早早地离开我。我正愁绪万千,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
“你站那弄啥,把地上掉得麦搁拾拾。”我怔了一下,见爷爷手指着地上散落的麦子对我说。
“哦,我现在就拾。”我望着爷爷一向满脸严肃的表情回答。我边拾麦子边看着爷爷,爷爷虽然性格倔强,易生怒火的人,但他的感情细腻,待人忠厚。啊!爷爷,您若不在2017年那场大雪中摔骨折了腿,或许您还在我们中间呢,您卧床两年,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身心的愉悦,这些精神的颓废让您饱受煎熬,我多么希望您在那场大雪天里不要出门啊!
“旬旬,你跟我去打药去,走,帮我扣一下后面的药桶扣。”我看见爸爸手里拎着农药桶带,微笑向我走来。
“哎,俺爸,您刚才不是在割麦子吗?”我诧异的问爸爸。爸爸手指着西北方向微笑着说:
“你看那边……”我顺势放眼一看,啊!这不是我家四门闸的稻田吗?此刻,我的心里充满着万千思绪的感情,记忆起来的多少往事纷纷涌入我的灵魂,阳光发射着新鲜的诱力,绿茸茸的稻田南边是一条林荫长坝,大树的浓阴覆盖着周围的地面,凉爽宜人。树上的蝉吱了吱了叫个不停,长坝下面是一条小水沟,水沟里的水“哗哗”地流,水色青碧,微有涟漪,快要漫过田埂,水里的杂草顺着流水飘向远处,还有几条小蚂蟥在水边舞动着身子,长坝北侧一间孤立多年的水泥房屋依然在此。
稻田东南边是四门闸的总闸门,北边是一条连贯闸门的长长大水渠,西则是控制闸门的水泥屋,屋里放置着庞大的电机设备,闸门和屋子之间是一个大水塘,水塘与岸边连接处有一层台阶,这水塘承载着我童年许多的记忆与欢乐,因为我经常和小伙伴来这里游泳。水塘西边有一个深度两米多的圆形大水池,水池四周又分布有几个小闸门,它对这一区域庄稼地的水源灌溉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旬旬,跑哪去了,过来。”噢,爸爸叫我了,我飞奔爸爸身边,他已经把农药桶背在身后,示意我把药桶后面的连接扣卡上。然后爸爸卷着泥腿光着脚,沿途稻田周边开始喷洒农药。
我站在田埂上望着爸爸围着稻田一圈圈喷农药,然后他回到水沟边,享受一番炎暑劳顿之后水边的清凉和神清气爽,他放下药桶,开始洗手,边洗边得意的说:
“老百姓,劳动最光荣,劳动才有饭吃。”说完他双手伸向水里捧一把水打在脸上,这时,我突然看见他一只眼睛不适,紧闭着剧烈抽动,却无法睁开:
“坏了,药水弄到眼里了。”说着连忙用手向眼睛里不停撩清水才慢慢好转。我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2014年,您独自下地打农药,也是不小心把药水误入眼睛,而那次却没有那么幸运,差一点弄瞎了眼睛,无奈去了县人民医院才得以解决,由于当地缺乏特殊药水,我从市区才买到几瓶,第一时间驱车送到您身边。
“好了,走吧,结束回家。”说着背起药桶扬长而去……
我望着爸爸的身影,顿时心生忧伤,爸,您不该这么早离开我,在那段住院治疗心梗的日子里,我主动带你做完了心脏搭桥手术,我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您嘴上答应了听从医生的嘱咐,心却刚硬。您出院回家后,自我感觉良好,在家又是拎水又是挖地,导致您心脏另一边血流被堵,我对您又气又爱,您辛苦了一辈子,正要享受晚年之福,怎么能忍心离开,可我真的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你……
我望着他渐失的背影,一股泪流从我压抑的心中迸涌而出,织进了我最纤细的感情,我大声呼喊:
“爸,您还好吗?爷爷奶奶、二爷都在您身边吗?您要好好照顾他们……”
“爸……爸……您听见我说话吗?您知道我们都在想您吗?”我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一边哭着向他的背影跑去……跑着跑着,一只脚被路上石头绊倒,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纵身一跃在空中翻转,在摔落在地的一瞬间,我惊恐万分,突然坐起……我才发现我坐在自己的床上,脸颊两边的泪珠依然在往下滚,爸爸的照片夹在水晶框内依然挺立在书架上,依然一副微笑的表情斜望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