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我不知道,可就在这无聊而又荒诞的晚自习里,在我打开《生死场》的第一章——麦场,当我看到那山羊的黏沫时,你一瞬间,没有招呼地跳动在我脑海,你那有些带刺而又泛白的唾沫也萦绕在我的鼻间,更奇怪的是,我竟不觉得恶心。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浓郁带刺的味道,不论是六月的莲荷,还是九月的桂花,或是妖娆的玫瑰,甚至是清幽的秋菊,我都厌恶那味道,在我看来,那不是香,而是毒害我嗅觉的罪犯,不可饶恕。何况是那动物的黏沫味呢?老牛,我在努力回忆你的所有一切,毫无保留地,牵动我所有的记忆,只为回忆你。
老牛,我见过你哭,悄无声息地,在爷爷奶奶卖走你的孩子的时候,你卑微的绝望的唤,目睹着你幼小的儿被越拉越远,淡出你的视线,你对着那乌有的远方,淌出了浊白的泪,之后的几个月里,你像失了魂魄,机械般的走着,头有劲没劲地动着。老牛,你也见过我哭,是在群山之中,日快落了,我们本该回家,你呢,不知为何发了疯似的在山里面跑,用尽全身的力,那时的我才十岁不到啊,那么小的姑娘,怎么能追上你,怎么能跑赢你呢,我慌了,一不小心泪流下来了,一不小心模糊了视线,我摔倒了,哭声荡漾在整个山里,旋绕着,老牛,我真的不知道,那时的你,怎么了?
老牛,我的整个童年,似乎是被你给霸占了,除却零散的几个小伙伴的模样,就只剩下你了。我始终记得,只要假日,我的一整天,就是与你相伴,春夏,是高山上,秋冬,是田野里。那时,我最期待的,莫过于爷爷一早就割好了嫩草,这样,我就可以多去寨子里闹一会儿,可是,这样的日子实在如夜空星辰,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老牛,你是什么时候到我家的呢?好像是我快五岁了,村子里的小孩都一起结伴去山里放牛,我也就跟着一块去了,之后,放惯了,你就成了我的假日宠物,我喜欢在你背上待着,你会很温柔的走路,不让颠簸的感觉出现,我也从不会从你的背上摔过,但,其他的牛总会不安分,坐一次摔一次,最后,我只选择你。我打过你,每次你不听话时,每次你偷吃时,每次你害我被爷爷奶奶训骂时,我会把你锁在圈里,使劲打你,看你无助地在圈里转圈,似乎我的怒火会消一点儿。老牛,对不起。
这一天还是来了,你被卖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大伯不希望爷爷奶奶负担中,还是爷爷奶奶本来就想卖了你赚些钱,我只知道,牛贩带走了你,我看到了你的挣扎,你拼命想要留下,最后,还是爷爷、大伯、牛贩合力才把你扯出了圈子,你走了,永远地,你回头望了望我,那满眼的柔情与绝望,我不敢看,只有跑回客厅,打开电视,企图转换我的注意,只是,为什么心,会那么乱呢?
老牛,你走了,永远地,你和我相伴了7年,7年,是我整个懵懂无知的童年啊,你走后的几天,我还习惯性地打算牵你去山间,却猛然发现,圈子,除了发黑的稻草,什么也没有。现在,我在努力长大,努力变的坚强,可是,老牛,我童年的记忆,你,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