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河小镇,是祖国东北边疆的一颗璀璨明珠,也是我刚刚踏入社会的第一个落脚点。
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我们作为知识青年来到塔河,参加“高寒禁区”的开发和建设。那时,塔河境内的呼玛河很美,水面很宽,清澈见底。河里的形态各异的彩石,被河水冲刷得熠熠生辉;小鱼、小虾,在河水里自由自在地悠游。
河岸的两侧,远处是郁郁葱葱的茂密的参天大树;近处的低洼处百花盛开,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红彤彤地映照在河面上。花影与河水交相辉映,美轮美奂。这里,除了杜鹃还有兰花、鸡冠花、蝴蝶兰等数不胜数的花卉。
塔河的美,不仅是有花,还有多种多样的野生的可食的野果。比如野生都柿(学名蓝莓)、托盘(红色的小甜果)、山丁子、灯笼果、五味子、稠李子、山葡萄等等,随处可见。
去年,我去塔河看望老朋友王淑云,她带我去塔河的西霞山公园登高望远。真是天高云淡,空气新鲜呀!蔚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站在最高处向下俯视,只见塔河镇高楼林立,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山上的树丛里,野果随处可摘。我从树上折下一枝密密麻麻的稠李子品尝,又酸又甜,吃得舌头都变黑了。淑云见状,哈哈大笑。路边的灌木丛中长满了野生都柿,伸出五指一撸,会从指缝中落下一把把蓝色的果子,特别好吃。我用喝完水的塑料瓶采装,片刻功夫就采满了一瓶。刚采下的都柿上面,布满了一层白霜,黑蓝的外层披上了淡淡的“云雾”,又好看又好吃。
塔河的崇山峻岭到处都是宝,一年四季都有美味。春秋两季,山上的各种各样的野生蘑菇、木耳、榛子、山核桃,可谓应有尽有,“硕果累累”。收获的季节,采下晒干、储存,一冬天都有干果可食。
塔河最为壮观的季节,要数冬季了。白雪皑皑的冬季,一片银装素裹,洁白无瑕。茂密的大森林里,不管是红松,还是落叶松、樟子松,厚厚的白雪挂满了枝头,且有“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风格。
说起冬天的塔河,我不禁想起在区机关工作时,给姐妹们送虾酱的事。
那时,区机关的生活条件和工作环境,要比基层单位好多了,单是食堂的饭菜质量,就不能相比。所以,每个周末我都邀请在基层工作的同学秀杰和其他姐妹们,到机关食堂来“撮一顿”,解解馋。时间长了,她们有点不好意思,总想弥补一下。为了让他们心安,我有时趁周末也去她们那儿揩揩油。
秀杰在我们食堂吃饭时,发现一种虾酱非常好吃,她们那里没有。所以,星期六的下午她打电话,让我星期天去她那里时给她们带一瓶。在那个年月,这种虾酱也算是稀罕的“美食”了。
星期六下班后,我立即跑到食堂,还好,买到了一瓶虾酱(不是每天都有的)。然后,用细绳在瓶口的螺丝口上缠了几道,挂在我的手腕上,这样不影响我骑车。傍晚,大约七点多钟就出发,争取尽早把“货”送到她手里。骑行的路上我还在想,秀杰她们有了虾酱佐餐,一定会食欲大增,多吃两碗饭。俗话说“臭鱼烂虾,费饭的‘怨家’”。
大兴安岭,特别是北侧的森林地区,与俄罗斯只一江之隔,因靠近北极,天黑得早,亮得也早。晚上七点多钟,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骑自行车经过一座木桥时,突然对面疾驰来一辆大卡车。离我很近的时候,司机可能使坏,突然打开两只光柱刺眼的前大灯,晃得我立刻睁不开眼,眼前黑乎乎一片,看不见路;自行车也失灵,便一头栽到桥下面去了。幸亏小桥不高,下面积雪很厚,没怎么摔着;如果桥再高点,没有深雪覆盖,不摔个半死,也会伤筋动骨的。我猜想,那个驾车的家伙,见我摔下桥去,说不定还会偷着乐呢。
我站起来,发现全身没有什么大碍,虾酱居然还挂在我的手腕上呢!我想起来了,在我滚到桥下的一瞬间,竟下意识地将虾酱瓶高高地举起,所以瓶子完好无损,虾酱保住了。真是“虾酱重于生命”啊!
我带着轻伤,扶正车把,继续前行。到秀杰宿舍的时候,女友们见我满脸伤痕、浑身是雪,忍不住大笑起来。说你干什么去了,像个伤员似的。我佯装生气地说:“笑什么笑,还不是为了让你们吃上虾酱,被一个缺德的坏司机用强光照射,摔到桥下面去了!”女友们立马停止笑声,深受感动,赶紧打来一盆洗脸水,让我清洗。秀杰一面帮我脱沾满积雪的衣服,一面埋怨我说:“你傻呀,为了一瓶虾酱,命都不要了……”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我说,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的骨头结实着呢!
这就是我们那代人,当年在塔河小镇,在物资极为匮乏的条件下,结下的用金子都买不到的纯真友谊。生活在现代都市的年轻人,无论如何都是难以理解的。
作为一名当年的“知青”,我不会忘记塔河那片神奇的土地,不会忘记那一望无际的茫茫林海,不会忘记那里的丰富物产、美食美味,更不会忘记那里的人。我会铭记那里的一切。塔河,有我青春的足迹和汗水。今天,我们大都离开了塔河小镇,生活在异地他乡,但是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永远值得我们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