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不懂离别自有时限,不信缘空即灭,等不到日出平山白雪,悲喜逐渐已染上眉睫。看着远去的客车,我提着灯,久久伫立着,迟迟不肯离去。
依旧是那个四面环山的村落,走出去的唯一道路便是傍山而筑的小路,弯弯曲曲的泥泞不已,父亲每月会从外地赶回来,短暂的与家人相见,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相见的时间可以以小时计算。为此,我与他如同陌路人。
几乎是每次,他离家的时间都是凌晨,天黑路滑,而这送他出山的活,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服气,为什么还要让我送?多大的人了,难道不能自己走吗?不满充斥了我的胸腔,以至于每次我与他在这条漫长的路上,无话可谈,陪着走过的只有蝈蝈的声音,即使他用略带询问的语气询问我,我也一声不吭,我和他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前一后一米多路的距离。
他不爱我,不知道我的喜好,不知道我缺少什么,不记得我的生日,只知道工作工作,我觉得,比起我,他更爱工作。
终于有一天,妈妈忍不住了,把我叫进屋,狠狠的责备了我,她说起了他的辛苦不易,又数落我的不理解,我反唇相讥,妈妈一气之下抽了我一个耳光,我一下就蒙了。这是她第一次打我,一瞬间,我感到无比的愤怒,扭头就跑出了门,漫无目地的在四处流荡,像只孤魂在乡间里飘荡,恍惚间,我踏上了出村的路,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选择,就沿着小路走啊,不回头是我最后的倔强。
不知走了多久,天逐渐黑了下去,我感到今晚的路格外漫长,难走。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小腿,咬了咬牙,继续走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终于看见了一个缺口,而不再是一片黑暗。路口的灯闪了闪,我迟疑还是上前,路旁的黑影让我感到了一丝熟悉,却又不是那么真切,当我真正看清,却马上想要逃离时,一声挂满担忧的呼唤叫停了我。
我僵硬的转过身,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走吧,回家。”我像一个木偶娃娃,跟着回了家,一路上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知道要一起回家。
这一次,他留下来了很久,临走时,我依然送他去路口,不过这次,他很快就会回来。
我举着灯,看着前方一路敞亮,第一次感到离别是简单的,照得我的心温暖。看着远去的客车,忽然觉得长大离别也是一种成熟的完美,而我也成了成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