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引领者似乎已在废铁中沉沉地睡去了。
“秧奔小满谷奔秋喽!”汗如雨下,人们却仍欣喜的喊着。我尚不知这其中的含义,只是跟着他们,笑着,叫着,乐着。
蝉鸣仍在绿树的怀抱中沉浸着,秋日炙热中夹杂着清凉的风悄然而至。风轻轻地曳起群鸟南归的序曲,牵起透着热度的裙摆,稻子一齐低下头,给风镀上一层浮动的金光。
洋溢着丰收气息的风一路奔向了脱粒机。外婆正忙着把刚收割的一捆一捆稻子塞进去,望着手中金光闪闪的稻子,情不自禁地笑着。
我则蹲在脱粒机的另一头,痴痴地凝视着一粒粒鲜活的稻子被断断续续地吐出来。
外婆是镇上第一家买脱粒机的,村里好奇的人们纷纷过来围观,夸着,盼着自家也能有一台。外婆自豪地介绍着,人们目不转睛,生怕错过哪句话。
脱粒机引领着稻子退去秸秆,也引领着我们家富了起来。
我看见外婆捧起满把稻子,深吸一口气,嗅着这沁人心脾的田间地头的芬芳。这满场的稻谷是一年辛勤劳作的馈赠,一部分留作全家人的口粮,一部分交公粮,还有一部分就在市场上自由交易了,换得的钱可以为下一年的种子和化肥做好储备,这也是来年的希望。
而我认为最能体现生活智慧的是第四部分的稻谷,她会开着拖拉机拉去集市上与其他人换些瓜果蔬菜和生活用品。在这两全其美的策略下,外婆常常是“满载而归”:车斗里塞着青菜,堆着鱼肉,拖拉机的把手上还小心翼翼地挂着苹果。回到家里再把拖拉机停在脱粒机的旁边,这一季算是忙完了,这一年算是踏实了。
印象里,十月的风总是闪烁着金色的影,比太阳还耀眼,比群星还璀璨。
家中的引领者——脱粒机带着我们一家人,和稻子成了亲人。民的荣誉感、幸福感、获得感。
白驹过隙,韶华易逝。脱粒机发出的悦耳轰鸣却是渐行渐远了。
我再回老家时,没见着脱粒机,心中总有些疑惑。赶忙问外婆,于是她带我去院子后的小空地。
脱粒机富有生机的光泽早已暗淡,取而代之的是沧桑的铁锈,仿佛一个垂垂老矣者肃穆的矗立着。
“老咯,我们都老了。”外婆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与恋恋不舍。
麦地老了,外婆老了,脱粒机老了,“秧奔小满谷奔秋”的吆喝声老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又笑道:“但是我们的生活不是越来越好了吗?瞧啊,老麦地里自动收割机正忙着啊,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一堆人忙前忙后了。”
更新迭代,不必伤怀。
风扬着,灰尘蒙起了脱粒机,也掀起新的引领者的面容。
每个引领者都引领着一个时代,也将随着这个时代被人们所铭记,永远的镌刻在我们的记忆里。
引领者将在谷堆里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