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捧土,和其它的土一起堆积在河道旁。
湿润的水汽弥漫在土隙间,我以压抑的呼吸仰望蓝天。在清明的时候,我以蜷缩的姿势感受着细雨纷纷扬扬。我看见垛上大片金黄的菜花在风中飘摇,似一片光的海洋。远处的水车在风雨中晃晃悠悠地“吱呀呀”转着,而我只是一捧土卑微地淤积在河道上。
烈日,炙烤大地,早已失去了春日里的柔情。蝉鸣声愈叫愈响,水车停止了转动,棕黑色的木头像被光线烤得裂开似的。垛上的菜花早已结成一个个细长条状或墨绿或金黄的菜籽荚。河水的水位变低,我裸露在蓝天下。蜻蜓立在菱角的叶尖上。不过几秒钟的寂静,第一粒豆大的雨落在湖面上,随后便倒像竹筒倒豆子般“噼噼啪啪”地倾泄而下,我以裸露的肌肤感受着这独属大夏天的激昂。我担心着那些我们守护了一个春季的油菜和那红艳艳的菱角,我以卑微而渺小的身躯静静固守在泥塘。
夏日里的暴雨总是来去匆匆,上一秒阴云密布,下一秒就是万里无云。我仍在河道旁,水车依旧转着,逐渐在风的推动下趋于平稳,一条长虹从水车上倾注而下。我没有辜负春日的希望,夏日的执著,隐隐觉着一股豪情荡漾胸襟。
我看见不远处那白墙黑瓦的小屋里走出一位老太太,她手上拎着油瓶,菜籽油的金黄油亮在瓶内招摇,她扯着嗓子对在小船上钓鱼的老爷爷喊:“老头子,回家吃饭喽。”老头儿意犹未尽地收拾起东西,便一脚踏上岸朝小屋的方向走去。我满足而充实地看着小屋烟囱里飘出的袅袅炊烟。人们的生活安逸富足,我作为万物的根基——一捧土,或许有那么点本事吧。
秋天的云儿悠悠地浮在天上,映在湖中。我依然在这河道边上,看着大雁往更南的方向飞去。雪花轻悠悠的落下,落到地上便被我的湿度融化了。我只能看着那屋顶的雪染白了屋顶……
我肃立在这片土地上,沉默着、不卑不亢地,亘古不变地看着四季的变迁。我也了不起吧!虽然以黝黑的面孔默不作声地,但也哺育着一方土地。没有油菜花春时的美丽、菱角夏时的清香,没有水车长年的勤劳不倦,但我也是了不起的,以沉默的姿态奉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