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纷飞,天,渐渐地凉了。秋天就这样来了,毫不费力。
悄悄地,就像是在长长的岁月的楼梯上随意地往下走了一级。
每天早上上班的路上,都会遇到一辆小面包车,银灰色的。车头贴有红色的大字"锦华双语幼儿园"。有时是在油城五路,有时是在油城四路。总和我的车子擦身而过。看不见车上有什么人,不知道这间幼儿园在哪里,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像我一样,这么早就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飞奔。也许,它也压根没注意到我。可是,奇怪的是,我觉得自己每天在这条路上行驶,似乎就是为了完成与它的相遇。只有见到它了,才会觉得今天走这条路的任务就完成了,心,才会安下来。其实,这是一辆与我完全没有关系的车。
这是一种奇怪的错觉。
也许,仅仅是因为习惯。
在油城五路。这是一条与我的成长密切相关的路。我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年。一个束着两条小辫子的瘦弱的女孩儿,一脸专注地走啊走啊,慢慢地长高,慢慢地成熟,慢慢地被时光吞噬了青春。现在,她烫着长长的棕色卷发,穿着套裙,脚步匆匆,还是走在这条路上,却极少停留。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这条路的两旁种上了夹竹桃。这是一种有毒的花。谁都不敢去摘它。它的花期特别长,粉艳艳的一束花,飘散出一种恶俗的浓香。经常没心没肺地开个十天半月的,还恋恋不舍的不肯凋谢。我一直将它当成一种摆设,似乎它是没有生命的。
小时候,每天早晨五点半,会和好朋友在在这里跑步。周围的黑暗还很结实,路灯还明晃晃地亮着。我们的小脚丫啪嗒啪嗒地,在宁静的晨曦中特别的晴脆。经常会遇到武警叔叔早炼。这是市委警卫班的武警们。他们唰唰唰地迈着整齐的步子从我们身边跑过,目不斜视的。一边跑一边喊:"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我们会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
本来,我跑步的动机纯粹是为了长高。后来,听别人说,跑步不仅不可以长高,还会令小腿变粗。于是,每天早晨五点半跑步的激情就此打住。
到了初中,下晚修。一伙同学热热闹闹一路喧嚣地经过油城五路。那时候,晚上九点多,街上就没什么人了。我们常常放开扶在自行车上的双手,比比谁可以这样骑得最远最快。大呼小叫地从这条路上飞驰。
我是第一个离开队伍的。因为我家就在油城五路。这让我很惆怅。我总是遗憾自己家住得太近了,羡慕他们可以一直开开心心地走那么长的一段路。似乎,有没有我,他们都不在乎。常常,在离开队伍的那一瞬间,我会无比的寂寞。不过,很快就会过去的。那时,我还那么小,不懂咀嚼任何一种情绪。
高中。不知怎么的,我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学生。有一段时间,我走路上学。因为我在这里出了车祸。妈妈不敢再让我骑自行车了。我记得那些黄昏。夏季的。路灯还没亮,暮色苍茫。夏季独特的香味在空气中游荡,每走一步都是香的。我缓缓地走向学校。
大院门口的武警们不知怎么的,都很关注我。也许是因为我着名的车祸。见我走来,就会笑呵呵地叫我:"长头发,上学啦?"这让我十分的难堪。我不习惯和陌生人打招呼。只是咬咬嘴唇,昂着头加快步子走过去。有时候,小武警们一大堆人聚在一起时,就会大声地喊:"喂,长头发。"我越不理他们,他们就会笑得越厉害
我将经过这里当成一项艰巨的任务。总是脚步匆匆地走出北门,来到油城五路,我才安心。后来,市委开了东门,我就彻底改走东门了。
其实,我当时是不是太狭隘了?他们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龄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这样去敌视他们。
我想,如果他们还记得我,应该是将我记忆成一个总爱板着脸孔的小姑娘吧。
后来,考上了大学。回来度假时,发现种在路两旁的夹竹桃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种比夹竹桃丑陋的不知名的植物了。
再后来,就是每天从这里经过,上班去。
我再也不用提防门口站哨的武警了。不过,以前的武警们是散漫的,现在的他们站哨比以前正规多了。
再然后,我牵着宝贝的手,带她在这条路上散步。
时间就是在这条路上流逝的。岁月张开大嘴,将我的时光碎片一点一点地吞没,咽进无底的深渊。
谁,都无法抵抗;谁,都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