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来时,小雪已过。那个冬天,雪盛情得铺天盖地裹挟了南方的那个冬天,我已想不起是否落寞,更想不起如何蓄势破土。我清晰的记忆是从燕语如剪的春天开始的。那时的我多像株单纯的植物,一如我在从来的山野里那样,睁亮一瞬,那满眼的笑啊,看什么都新奇都好,路过我的,每一个都珍视都要记下。至今念及,径直启开记忆的某扇门便可寻得。而那时的我又多傻气,傻到不知周遭的绽放,既嫣红姹紫,亦雪月风花。当有天,清朗的月亮底下那枝柔长终于不能再安静地清远下去,便有了一次并不漫长的迁徙。三年前的清秋,我来到这里。
这处名曰清音谷的地方。“午后的暖阳漏进林荫,空气绿莹莹地鲜亮着,心情也绿。山静松声远,秋清泉气香。就这么一卷书一盏茶地走回过去,为曾经的岁月落一枚闲章。”这就是那个清秋的我。我的柴门始终静静开在风里,路过的友人会听见遥远年代家的声音。以为从此就是这样的日子了。从此幽逸。而什么时候,我穿上红舞鞋。
当画面由绚烂的秋切换到晶莹的冬再到明媚的春,一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之后,相遇美好,以及相遇不知所措的风雨飘摇。
从此置身醒豁的静。唯一一束追光,那样华彩明亮,而观众席,庞大得夜一样。这之外,再不可以。偶尔山野,也不。不离须臾、寸步。如此便得称意、相安,畅快得顷刻耍耍而去。若否,便“掸个絮儿看风逸”。想来一个温和的大人,就这样炼成的吧。如今岑寂之中,也还会温馨地想起《蝴蝶梦》男主人公迈克西姆对女主人公 “我”讲的那句:“你的明亮远胜过灯红酒绿的蒙特卡罗。”
三年。因为不曾经历,我的人生始终少这样一面镜子。现在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了。我想无论于人于己,无论安静对视还是遥远回眸,都可以舒心而笑的。
之后所到,多是些除了我再没有谁的地方。喜静,或因草本的人,生来恬静木讷。可惜上苍没予我同样木讷的心,偶尔丁点星火,便瞬间了然所有。这种了然往往使我更趋平静,于晚风轻拂的心里拉开阔远的秋水。彼时的我,真正心静如水。
心静,便不至为无谓的纷纭所扰。别人眼里的我哪里就是自知的我了。于是诸多,只一眼便知偏颇,便莞尔略过。例外也是有的。彼此知而不往的某大家,她那文,大气儒雅,异彩纷呈,叫人端的放不下。虽然清楚文中某些矛头所指,也只是挑着眉数落那些厉害的字:“不对的,又错了!”而后继续沉迷。喜欢不必理由的。喜欢是缘。
那日琪琪格与我通话。琪是第二位与我通话的博友。听见我,大吃一惊。而我,除了笑都想不出怎么说好。以字识人,远不及有声的对话直观,一次简短交流,或可推翻此前所有臆断。
行于此,一个“懂”字过眼之多,都有些头疼了这字。究竟懂不懂呢?若问,定说:不懂。早时去人那边留评(匿名),区区几个寻常字,带点玩笑意思(此前不曾玩笑过)。回见那人已在家里,所评正是言下之意,真叫人欢喜。懂,自然灵犀默契,哪里要挂嘴边的。
与友交,总是开心的。若把锦字华章里那些缓慢而柔软的幽深悄自给心带去安谧的斑驳里生活和梦幻,即是。最开心处,莫过于可以一同率性地活回去。才刚月黑风高,转瞬便金光万道。不是不讲原则,原则只讲与大人的,与没理好讲的真率,也只有拿出真率的心去合拍。好在回复天性于我,本来极尽能事。想想,还有什么比扁舟一叶悠然回溯更遂意的。
所以。许我清宁,许我静好,许我以我的方式挽留昙花。如此,美,便不止昙花。
这个秋天,走在寂静得唯有风景的路上,看林涛海一样浩大而柔软地漫向我。这是我早已把碌碌之中的最美留给的地方。不觉三年过去。犹记三年前的这里,林寂坞静,三年之后,依然寂静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