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荐:我那盛满了回忆的池塘,也许,涨了几句思念的文字,站在这荒凉的世上,像我一样,与那熟悉的往事道别。
在细雨蒙蒙的黄昏里,我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它依旧躲在厚厚的云层中,村里村外不肯露出半分尊容。
若是一个行走四方的游客,在这样的季节走进这片土地,必然能被它隐秘在山峦间的容颜所吸引,虽说没有人间仙境的美感,却也不失美的姿态。
一条路,反反复复走了许多年,依旧走不到尽头。如果说,世间有一条路是最能温暖人心的,我想必然是回家的路。一个人,不论走了多远,从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的根,他的归处就在那里。
故乡,哪怕在梦里遇见,也要含着泪回想。当你风尘仆仆的赶回来,面对熟悉的岔路口。往事种种皆浮现于脑海。这幽静的小道,通往哪家哪户,从哪儿走,可以节约多少时间。真的,哪怕是闭上眼睛,都能把谁家门前有条沟,谁家后院有棵树,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村庄的格局,哪怕过去了几年,依旧没有多大的变化,不外乎那里多了几户人家,这儿少了几间房子。老式的泥土房,早已不复存在了,家家户户,建起了更加稳固的钢筋混凝土房,里里外外砌墙筑园,颇有了几分乡村别墅的味道。
曾经天雨墙坏,一家人冒着风雨,填补墙面的现象也基本没有了。往年担心屋顶上的草料发霉变烂,雨季来临前,一家两家相互帮忙换草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靠近村口,停放着几辆轿车的空地,曾经也是小孩子的天堂。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手机更谈不上。晚饭之余,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就聚集在这里。有玩捉迷藏、躲猫猫的、对山歌的,不论是哪一种活动,都能把月亮玩得很高,才各自回家。
那时的人家,房顶也隔的不开,左邻右舍,胆大的孩子,便能沿着屋顶,从村头一直跳到村尾。甚至于发生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让全村人知道,一家人的事,也就成了一个寨子的事儿了。
天黑了,世界也就黑了。曾有一段时间,我常常疑惑,父亲何以可以站在屋顶上,眺望远处的村庄,田野。一望,就是两三个小时,直到星星走到他的上空,月光慢悠悠的铺满,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田野,才依依不舍的从屋顶走下来,在那时的我看来,世间没有什么比这更无聊的了。
村里的第一台电视机,就放在居委会二楼的会议室里,15寸左右,那时却是我们的宝贝。所有对于外界的感知,都是从这台小小的黑白电视中看来的。当然,这电视也不是常常能看,无非是到了什么节日,象征性的拿出来热闹。
然而,收音机却是普遍。拖着一个长长的天线,装上两节电池,便能从嘶哑的声音中,听出一点艺术的美,一点来自外界的声音。
有一次,邻居的叔叔,答应给我他那旧的不能再旧的收音机,前前后后替他当牛做马,终究却还是失言了。导致现在每次遇见,我都会情不自禁,恨不得与他来一场君子之间的较量。
清晨或者黄昏,算是一个村庄最热闹的时辰,主家的小媳妇,挑着扁担,别着水桶,齐刷刷去井里打水。东家长,西家短, 扁担声、泼水声、洗菜声、捶打声、沟里鸭子的声音,一会儿的功夫,水井边就成了声音的世界,一张张或大或小的嘴巴,激动或平和的讲述着见闻所感,当然说得最多的是埋怨家里的男人不争气。
住在山里的人家,火塘算是至宝,烧水煮饭靠它,取暖炒菜用它,甚至一家人的大事小事都围着它解决。爷爷坐在凳上抽着烟筒,奶奶就在靠近灶台边的空地上砍着猪食,母亲则在柜台边,清洗着一家人的碗筷。父亲和叔叔,外出务工常年不归,简单的生活。
我所能接触的外人,是常常来家里查电表的电工,看他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笔,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写上用了多少,花费多少。爷爷从裤衩的口袋里,拉出几块钱,一边打趣,一边拿给他记账。
门前,有一块大大的石头,一半埋进了屋里,一半露漏在外面,家里的污水,脏水都泼在上面,又没有遮风挡雨的屏障,总之绣上了厚厚的青苔。
我家就在村尾,往下就没了人家,一片一片的竹林,挨着一条不大不小的水沟,每逢雨季,仿佛整个人都睡在河流上面。下面是闹腾的水流声,屋顶上还有滴滴答答的雨声,风从墙体的缝隙间吹进来,呼呼的声音,一夜在屋子里回旋。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很多,今夜,不远处的田野,新种的秧苗,应该在天地间,尽情的欢呼成长。我那盛满了回忆的池塘,也许,涨了几句思念的文字,站在这荒凉的世上,像我一样,与那熟悉的往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