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说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它,却还是要暗笑当年的信口开河。
只是在睡梦中才忍心勾勒它的样子:当年朱红的瓦片,刺眼的白墙。如今,褐色的瓦片出现了磨砂,白墙也现出了淡黄的旧迹。大门还留有当年的红色,却再也不是别家羡慕的光鲜艳丽了,推开门再也没有铺天盖地的温暖,芳草萋萋,满院狼藉。不同于百花齐放,百草共生有其特有的萧瑟。
如果可以,它会和我记忆中的乐土重合吗?老屋老了,老屋里住了一辈子的奶奶也不是记忆中的矫健了。如果知道那会是我最后一次吃到她做的饭,那个任性、小孩脾气的我,怎么也不会因挑食而对她大发雷霆;如果知道再也吃不到陪伴了我十七年的味道,那我接下来的五十年、六十年将会抱憾终生?奶奶病了,医生说再也不能让她干重活了。
曾经也梦到过老屋、奶奶都不在了,回到老家,转过街角再也看不到朱红的大门,推开“吱呀”的老门,再看不到为我准备饭菜而在厨房忙碌的奶奶。惊醒后,枕头也湿了。这时会跑到奶奶屋,躺在她身边,从背后抱紧她,感受到那温热才会沉沉的睡去,还好她还在。
总喜欢从背后抱着她睡去,从她的娇小身躯是我的两倍长,到五年级,我已能抱起她,到现在,从后面抱住她,她只能缩在我怀里。以往为我遮风挡雨的身躯,原来这么弱不禁风。现在我足够可以护住她的身躯,我希望能护着她过十年、二十年。
最喜欢伏在老屋的背上,感受它或喜或悲的温度,不急不躁的性格。看着满天星辰,领悟到自己的亲人还在自己身边,继续观赏,也会因更加安心的情绪感受颇多。我希望老屋能屹立不倒,再陪我十年、二十年。
昨日,给奶奶打了个电话,从她升高的语调透露出她激动的心情。她没有听清我的话,我说:“奶奶,这次就放了两天假,太仓促,下次去看你。”又一次扬起的声调“来啊,我让你爷爷接你去,什么时候到啊?”
我不忍打断她,只好无奈又困窘的解释下周去看她。“没事在家好好学习,不用记挂我。”再怎么也听得出她失望了,但简短的话语平淡又安心。尽管怎么也不敢承认,她已不能陪我那么久,世事变迁,人情变故,生离死别也未免太残忍。
曾经一句玩笑话,她说:“老屋没了,我也就没了。”我嗤之以鼻,她说:“我要是没了你怎么办?”我说:“我跟着你去。”一句玩笑话却逗得她开心大笑,多次她都提及,我不得不正视,是啊,我怎么办?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她和老屋一样,永恒。
人是怎样的动物?人容易对别人的小恩小惠感激不尽,却对亲人的大恩大德视而不见。此时此刻,老屋必定人烟寥寥;此时此刻,奶奶没有见到我,内心会怎样?
不过,还好,你一直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