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了,不论春夏秋冬,不论刮风下雨。只要我想回家,父亲便会二话不说地放下手头的活儿,赶来接我。
父母亲属于晚婚晚育的那一类。我刚过16,父亲已是花甲之年了。
从小在县城里上学,让我的身上萌生了一种高傲。同学们越是瞧不起农村来的,我越是掩藏得紧。内心的恐惧,始终未消磨:害怕同学们看到我的“老”父亲;害怕同学们因此远离我。
我的虚荣心,滋长着。非常抵触父亲来校接我。
在多数时候,他总给足我面子。在镇上的公交站台等候我。他不善言辞,默默地为我付出着。
上了高中,父亲从未来过我的学校,反而让我失望了。开始羡慕其他同学的家长,接送,探望。
心放不宽时,总怨恨父亲没有来接我。可为了生活,他又不得不,忙碌,奔波。过去自己的无知,给他带来多大的伤痛?
他还是迁就我,每一次,都会答应开车来接我。我坐在他的背后,总有不同的感受,但都同样贪婪地享受着。他的背抵挡了风雨,抵挡了酷热。
只有他,我的父亲。才肯为我脏了鞋,淋湿了衣。
那条回家的路径,那么熟悉。崎岖又险峻。它干爽或泥泞,只要父亲开车载上我,我们一起都走过。
童年时留下的阴影:在哪个位置,重摔了一跤。胆小得哭了,闹了。而父亲除了安慰我,还得镇定地扶起侧翻的车。
若他安好,我就得坚强了。
为了赶路,常常错过饭点。在黑暗的山岭中穿梭,那种寂寥中只剩下了车的行驶声。那车灯的一束光,照亮了前方的路,那便是回家的路途。
父亲是个称职的司机,专为我服务了16年。在他的背后,一坐就是16载的光阴。
父亲的脊梁从直挺,逐渐变成弯曲。这是我的双眼所能见证的。
他会带我去兜风,带我去旅游——只有他,我的父亲——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才给得了我这些,平淡的,独特的回忆。
我偷听到,父亲打算买新车,方便接送我。
在政府的帮助下,村里的路可算是拓宽了,修整完工了。可在此时,父亲却卧床了。不能来接我回家了。
我是遗憾的,父亲没有机会买辆新车,载上我。走几回那政府所修成的“好路”。
我猜想:父亲,往后不会来接我了。或是选择徒步,我也不该感到辛苦。
希望当初坐在父亲背后的我,有能力了会学习开车。
接来父亲,坐在我的旁侧。带他看外面的世界,带他看优美的风景……替他完成未能实现的梦。
为爱而发动的车,是可贵的。珍惜了,就可以少些愧疚。
长大了,才知道。那些父母养育子女的不易。而亲情在这一生中,又是多么的不可或缺。
那一种看到父亲来接我时的激动,久久不能平息。那种坐在父亲背后的感受,日渐成为一瓶陈酒。
只有在特别想念他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品尝一会儿,留恋一会儿。
父亲,给不尽我的是安稳。
就此,许下一个心愿:祝福父亲,早日康复!再次学会走路,再次学会开车。
他肯定会来接我的,因为他懂得我,“想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