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烟袋锅是由烟杆和烟袋组成的。烟杆是一根1尺来长,拇指那么粗的竹管子,一头安着烟嘴,一头安着烟锅。烟袋是用一块黑色的布,做成4寸深有袋子,袋口用结实的细绳穿过,把旱烟粉装入袋内,细绳一拉袋口就收拢了,然后把细绳系在烟杆上,这就成了烟袋锅。
爷爷是一个老烟民,从我记事起,烟袋锅就一直和爷爷形影相伴。走路时,爷爷拿着烟袋锅;干活时,爷爷把它别在腰上;歇息和与人唠嗑时,烟袋锅便出现在爷爷的嘴上;夜里睡觉时,爷爷把烟袋锅放在床边。
小时候的我稍不顺心,便咧开嘴“哇哇”大哭,“梆”的一声,头上挨了一下,哭声戛然而止。我一边用手摸着疼痛处,一边扭过头看是怎么回事?只见爷爷怒目圆睁,手中举着烟袋锅。看到爷爷那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吓得我战战兢兢,再也不敢哭闹了。爷爷见不得小孩哭,小孩一哭,他手中的烟袋锅便成了惩罚小孩的工具。只要有爷爷在场,我们这些小孩便都老老实实的,生怕冒犯了爷爷,因为挨一下烟袋锅那疼痛的滋味,让人好几天都忘不了。
每到秋收季节,空闲时爷爷就会收集一些玉来米须,把它们搓成半尺多长的绳子。吸烟时先把玉米须用火引着,再吸烟时就不用擦火柴了,直接把引着的玉米绳凑到上好烟粉的烟锅上,吸上几口烟就着了,既省事又节省了火柴。
我母亲去世得早,爸爸要工作,家里的庄稼活全靠爷爷一个人操劳。爷爷早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烟袋锅,先美美地吸上几口,然后无必惬意地说:“早上吸几口,清痰通气,舒服!”接着才开始一天的劳作。
爷爷身材瘦小,但精神矍铄,干活麻利。他早出晚归,地里的草被他锄得一干二净,粮食是年年大丰收,成了村里有名的庄稼能手。每当他干活疲乏时,就停下来拿起烟袋锅,坐下去吸上一锅烟,再起来干活时,就又劲头十足了。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知道了吸烟有害健康。当爷爷拿起烟袋锅,准备吸烟时,我就忍不住地劝他:“爷爷,少吸点烟,吸烟对身体不好。”爷爷却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毛主席恁大的官都吸烟,何况我这个平民老百姓呢!”真没想到爷爷把毛主席都搬出来替自己辩护,我听了,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看到爷爷身体确无大恙,一年到头也难得害次病,吸烟又是他唯一的嗜好,我不忍心扫他的兴,只好依着他了。
爷爷84岁那年,他还端食喂猪,打扫庭院,扛起锄头下地除草。爸爸多次阻止,他却固执前行。爷爷勤劳惯了,只要他身体还行,他总要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爷爷一年比一年老,身体渐渐不如以前。他步履蹒跚,饭量减少,但没有什么病,只是经常爱坐在院子里。爷爷一边晒太阳,一边习惯地拿起烟袋锅,吸上几口后,眯缝着眼缓缓地说:“相当年我--”一说起相当年,就没完没了,我都不知听了多少次了。我知道爷爷又要说起日本侵略中国时,为了逃命,他东奔西跑,流漓颠簸,吃尽了苦头;又要说起大集体时,他为队上养的几十头牛,喂得膘肥体壮等等。作为孙女的我,只好耐着性子听。说来也怪,爷爷没吸烟时,坐在那里呆呆地发愣,吸了几口后,就精神焕发,思绪飞扬。(短文学网 www.duanwenxue.com)
到了88岁,爷爷已经老太龙钟了。他浑身无力,穿衣脱衣都需要人帮忙,吃饭只能吃些容易消化的糊糊饭,但脑子还算清醒,坚持让人搀到厕所里大小便。只是偶尔会说些胡话,我们只当是爷爷老糊涂了,谁也没往别处想。
腊月初三的下午,爷爷安安静静地睡在后面的床上,我坐在前面窗户旁织毛衣。其间听他哼了两声,但没有动弹。到了晚上喊爷爷吃饭时,连喊几声没有回音,嫂嫂上前掀开被子一看,爷爷已经寿终正寝了。
爷爷走了,我们很伤心,但也感到一丝安慰。爷爷走时,并不痛苦,他眼睛闭着,表情很安详,就像睡着一样,只不过这次是睡过头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小姑拿起烟袋锅说:“爹爹一生最爱吸烟,就让它陪伴爹爹吧!”最后验棺时,小姑把烟袋锅放在灵柩见爷爷的手边。
烟袋锅随爷爷走了,它在我家的历史也结束了。爸爸虽然继承了爷爷的爱好——吸烟,但爸爸只吸过滤嘴香烟,无需烟袋锅,到了哥哥这一代,根本不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