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天很冷。
我独自一人,看望母亲返程,漆黑幽深的胡同,虽然四周无风,初秋深夜的凉气袭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将开衫衣襟紧紧地拽在怀里,加急脚步,巴不得这黑路一下就感到尽头。
曾未有过的失落和茫然,重病出院虚弱的娘,几时才能健壮起来,再从身后我照起明亮的光,对娘又增添了一丝牵挂。在我心里娘就是“铁人”,好像从来不生什么大病,只有额头上深深的皱纹点缀着岁月的沧桑,或许过去艰难的生活不允许她生大病,又或许自私的我们不允许她倒下?
她不惑之年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她和我们兄姐妹五人顿时迷失了方向,生活如何继续?突如袭来的灾难打倒了娘,但没有打垮娘。她收拾起丧偶的沉痛心情,重新上路,为我们艰难的生活奔波--去生产队继续赚工分。
娘是有骨头的女人,即使很瘦小,样样不肯落后。白天天天坚持去田里干农活、赚工分;晚上做针线活,点着煤油灯为我们缝衣服、做鞋子。家庭生活的艰难,大姐、二姐、三姐不忍心娘过早的衰老,鬓角爬上白发,辍学协助母亲加入生产队劳动,只有我和哥哥继续读书。
那时哥哥和我都在学校抓紧把作业做完,回家帮助母亲做家务。特别是麦秋和大秋两个农忙季节,场地经常出现我们的影子。麦秋大中午替娘看麦场,要不我和哥哥就去捡麦穗,晚上放学回家帮娘喂猪、喂鸡,收拾柴和做晚饭;大秋经常陪娘去生产队包棒子,娘包,我数,不一会儿,山似的一堆棒子包好,我都还没数过来,娘经常说我“大白薯(白数)”。我哈哈大笑,娘,那就把我糊吃了吧,免得娘天天去生产队赚工分,咱家还天天吃不饱。娘一边包棒子一边笑着答:傻丫头,娘在苦,也不能糊你吃呀?以后老闰女上大学,娘还指着老闰女买粿子呢?在生产队干活,娘总是最后一个收工,劳动成果也是最显著的,娘年年都被评为生产队“妇女标兵”。
后来生产队散了,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家家都有田耕种了,我家也不例外。娘干活更积极了,每天天不亮,娘就带着三个姐姐去田里,精心耕种,我家的庄稼总比邻家的长的壮,收成也好。经过一年又一年劳动累积,我们终于不在为吃上粮,没下粮发愁了。
再后来,我们像小鸟一样长满了丰厚的羽毛,组成了自己的小家,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生活忙碌着,回家看望娘一般在周末,周末成了娘每周的巴望。
娘一直特别疼爱自己的子女,直到现在80多岁,也不愿给自己的孩子添麻烦,一直坚持自己独住,谁也拗不过她。每次去看望她,总感觉时间飞快,又该返程了。她依依不舍的眼神实在让我很揪心,真不知哪时会瞬间消失。每次晚上回家,她都执意拿着那老旧的手电筒从身后送我一程,那漆黑的胡同有了娘温暖的光,不冷,不害怕也不寂寞,我越走越远,娘翘起脚尖,高举手电筒,恨不得光束也能转弯,一直照亮我,每每这时我都会自私想永远锁定身后那束明亮而温暖的光,为我照明一生前方的路。
娘一生坚强、能干、精明,铸造了我们幸福的生活,每当我生活无助的时候,就会想起娘,想起身后那束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