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寻源,难觅尽,那海域般无私的母爱,小心翼翼呵护着永远长不大的儿女。
--引语
在我的心里,母亲是不会老的,我一直这样认为,固执的认为。若不是替母亲一次次染黑鬓角的缕缕白发,我实不愿意相信母亲日渐老去的事实,是那么地铁证如山。
西北的大山深处,沟沟梁梁连着田间地头,春耕秋收少不了母亲的身影。矮矮的个头,消瘦的身形,戴顶遮阳的旧草帽,在田间翻地锄杂草,或在地头挥镰刀收小麦,那个身影总是停不下来的,生怕变幻无常的老天爷来打搅,不是和时间在赛跑,就是和烈日在对峙。
忙起来,连回家吃饭的点都可以忘记。那时候,我最怕的莫过于下地干活,我宁愿在家里洗洗刷刷,喂猪喂鸡,也不愿意对着日头汗流颊背。母亲拗不过我的懒惰,只好答应,临下地前总是要唠叨上好一番“不要看电视,要看书写字,不听话就带去地里干活了。”算是怕了母亲的念经,来来去去就这类似的几句话,像是不读书长知识就活不了一样。时隔好多年的今天,再想起母亲的唠叨,简直就像箴言一般,可惜我是榆木疙瘩,辜负了母亲的严爱。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候勤快一点,多帮母亲分担一些农活,母亲会不会老的慢一些?或许不会。滚动的年轮,它像插了翅膀一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飞越千山,跨过万水,只留下悠悠岁月里的沧桑印记,一道又一道,任谁都无法左右它。
而今,攀爬在母亲鬓角的白发,只能依附染色剂漂回自然黑。母亲说:“不用管它,人都老了,头发能不白吗?”不知为何,听母亲说她老了,心里的那阵堵慌,竟是从未有过的强烈。
这么多年,一向粗心大意的我,没有停下来摸摸母亲的手,是不是又粗糙了,额头的皱纹有没有再加深,白头发生的是不是很快?这些,我都在忽略,一再的忽略。
小时候,总嫌母亲罗嗦,羡慕村口那对没爸没妈的姊妹,他们多自由。玩多久没人管,玩多疯也没人说,就连做错了事情也没人责骂,长大后的他们顺手牵羊的动作习以为常,村里人防他们像防贼一样谨慎,不管是否属实,只要和偷盗有关,一律强加于他们身上。村里人如此是为哪般?因为他们是没妈的孩子,从小没人教没人养,就活该被人怀疑吗?
母亲看了难过,只要路过姊妹俩的家门口,都会送些面,送些菜,将我和弟弟穿不了的衣服给他们穿,嘱咐他们不要做害人的事情,饿了、渴了可以讨人要,但一定不能偷。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进去,只记得很喜欢对着母亲笑,很温暖的那种笑。
每次从他们家出来,母亲都要长长的叹一口气,那哀叹里包含着太多的内容,是我那个年龄所懂不了的。但我知道,比起不幸的他们,我们是何其的幸运,又是何其的幸福。
那时候,母亲还很年轻,根本看不出白发银丝,也看不出道道皱纹的痕迹,只有眼角的几条鱼尾纹若隐若现,称不上漂亮,但是很标志。
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些年,母亲的容颜该是多么年轻啊!
穿着母亲裁制的碎布花衣,像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无忧无虑。还有冬春四季那穿不完的棉布布鞋,样式不一,耐穿耐磨,而且舒服,每一双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灯火通明大半个晚上做成的。可那个酷爱攀比的年代,曾一度厌恶布鞋,耍着性子非要母亲买一双流行的钉球鞋,无奈的母亲只好跟我约定,期末考试若能考前三名一定如愿。就为了得到一双球鞋,这才肯用功的读书,现在想来好笑的如同一出闹剧,只是苦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母亲。
长大了,母亲也不再做布鞋给我们穿了,她怕别人看不起我们,怕城里人背地里讥笑我们是乡下来的乡巴佬,所以母亲她宁愿少吃少穿,也要给在县城借读的我和弟弟穿上商场货架上现买的新鞋。
母亲就是这样,把尊严和骨气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甚至于生命。她可以穷,穷的一日三餐都不济,但要穷的有尊严,穷的有骨气,只要双手不停地刨,挨过了今天的饥,明天就会饱。给自己一个信念,生活就是充满希望的。直到现在,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无形中循循引诱我,改掉近乎极端的性格陋习。
岁月悠悠流转,生长在回忆里的谆谆教诲,已是我人生路上谁也挪不走的一笔宝贵财富。
只是,岁月的沧桑我不忍看,它太残忍,毫不留情地布满了母亲的鬓角、额头和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