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季的雨水大而且长,家乡虽不比南方遭受了大灾,但大雨还是绵延了十多天。连日来的大雨与其说是落在地上,不如说是滴落在我的心上。因为这些年来,兄嫂三个子女上高中、大学,每年读书的开销不下三万,由于苦于生计,兄嫂不得不外出打工。多年来,只有年愈七旬的父母守在老家的土房里。在这无尽的雨季里,我的老父老母,还有那如同父母般苍老的老房子在风雨中可安好?怎么叫为儿女的不好生牵挂。
许是岁月教人,随着自已人到中年,家的概念,儿女亲情,父母之恩在心里越来越重。这几年只要一有时间,就惦念着回老家看看父母。
昨日,天一放晴便与妻儿三口驱车回家。车行至家对面的村部时,透过车窗,远望家的道场上,早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我知道,那是生我养我的母亲。由于行前已打电话回家,母亲已是在那里眺望多时了。
车至家门,母亲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坐在门边的儿子第一个从车上下来,母亲一眼看到儿子赤脚穿了双拖鞋,一把拉着儿子的手说:亚儿(儿子的小名),你怎么不穿袜子光穿个拖儿呀,这农村可比不上你城里呀,有蚊子,还有细虫,你快进屋找双袜子穿上,莫让虫把脚咬了哈。
母亲一边说,一边笑哈哈的把我们一一迎下车来,一生谦让的母亲,硬是要我们三口走在前面先进屋。进得屋来,母亲又发现妻子下车时裤子在车邦上擦了一块泥巴,连忙拿来一个湿毛巾让妻子擦掉。然后,母亲又不停的望着我三人。她先是欣喜地看着儿子。由于母亲身高只有1米58,而我儿子有1米80,瘦小的母亲,一手拉着儿子的手,一边仰脸望着儿子说:这个孙子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今天让奶奶好好看看。她用手摸抚着儿子脸:长高了,长大了,晒黑了,人瘦了。还风趣的问儿子是不是没有吃饱。看完儿子,母亲接着又仔细地瞧着妻子,说妻子的气色不正常,最近是不是身体不适,叫妻子少熬夜。最后,母亲又关切地望着我,良久,她好象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竟惊讶地说:儿呀,你的头发么都白了,让我看看。由于老家堂屋光线不是很强,母亲一边说,一边把我拉到大门口,不停的用手翻弄着我的两鬓:看看,怎么外面是黑了,里面可全白了。你是么样搞的呀,才四十挂边的人,头发怎么会白成这个样子呢?其实,这些年由于忙于为面子活着,为了他人的看法活着,两年前我两鬓的头发就白了,因为知道母亲太爱为儿女们操心的个性,每次回家前,我便用“一摸黑”摸了一下,所以不曾让细心的母亲发现,今天由于走的匆忙,这才让母亲看到了儿子的真相。母亲看完我的两鬓后,又一把按下我的头,仔细地翻看我头顶上的头发,他一边翻一边说:头顶上也白了不少。接着她轻轻地拍打的头,用责备的口气对我说: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是本钱。人要是没有一个好身体,当再大的官,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
母亲一边叨唠,一边招呼我们吃午饭。由于担心同行的司机在农村吃饭不习惯,我们便在镇上吃了午饭。母亲一听,顿时两眼露出失望的目光,她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胸前的抹衣,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久,她才说,我不管你们吃没有吃,吃了也得给我再吃点。为了不让母亲难过,我们三人都围到了饭桌上。这时母亲又露出满脸喜色,不停地给我们夹菜。由于刚刚吃过,实在再难下咽,我将母亲夹到我碗里的腊肉又偷偷的夹了回去。不料这个小小的动作被母亲发现了,她生气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说:你把肉又夹回去做么事,娘做的饭你现在果吃不惯呀?就算中午吃了,多吃一块肉就撑不过呀?今天你非得把这块肉给我吃了。娘一边说,一边又将肉夹了过来。我接过母亲夹来的肉,抬头与她四目相对,母亲正用责备、关切、慈祥的目光望着我,亲眼看着她的儿子咽下她亲手作的腊肉……
由于与妻都忙于公务,吃罢了午饭,我就急匆匆往城里赶。母亲一如从前送我们上车。烈日下,母亲一手放在前额遮挡着强光,一手挥动着与我们道别。透过车窗,我清晰地看到在母亲那满是慈光的眼里,泪水正在眼眶里打转……
儿生母苦,儿长母老。如今我早已为人父,人到中年。望着窗外含泪送儿孙的75岁高龄的娘亲,我们娘儿俩都知道,我们如今天般的相聚已去多剩少。无情的岁月留给我孝敬我的娘亲日子已去日无多了。想到此,望着窗外如大山般慈爱的母亲,我的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为了不再增添母亲的伤感,我迅速关上了车门。从家门口到公路上山坳口有二千米的路程,母亲就一直站在烈日下目送着我,车过山坳口的一瞬间,我抬头回望,母亲依然站在道场上……
我知道,就算我的车出了山坳口,母亲再也看不到了,但母亲依旧会站在那里良久遥送着我。从我上小学、初中、高中到投笔从戎,近三十年来,母亲总是以欣喜的目光将儿迎进,又以不舍而激励的目光将儿送出。母亲那温暧的目光穿越千山万水,穿越时空时时刻刻与儿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