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姓刘,村里人都叫他天保。父亲和母亲结婚那年己经二十八岁了,而母亲那年才二十岁。那时候父亲除了一间小毛屋外一无所有,村里人都以为父亲要打一辈子光棍,结果父亲娶了年轻漂亮的母亲,而且是个年轻的女教师,因此村里人都说父亲是有上天保佑的。
其实,父亲是很不幸的(在没有遇见母亲之前)。
父亲出生在1942年的夏天,在父亲还不到二岁的时候就被邻居偷偷卖到离家有400多公里的豫西山区。收养父亲的爷爷是一位老革命者,他给了父亲五年的父爱就在1948年的深冬被当时的士匪所杀害了。不幸而年轻的奶奶带着父亲走进了另一个爷爷的家。因为穷困父亲在这个家里没有得到一丝的温暖。十二岁那年父亲被爷爷和奶奶赶出了家门,从此父亲开始了他自由而苦难的日子。因为饥饿,父亲天不怕地不怕。父亲二十一岁那年乡里征兵,村干部看他一个人难过日子又加上是革命者的后代,就让他去了。父亲的一生也就在这时有了一个新的转折。
如果少年的父亲能像别人一样上学念书的话,父亲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父亲在部队里表现十分出色,他不仅念了夜校而且口才特别的好。常听父亲的老战友说:你爸爸可不简单,在万人大会上发过好多次言呢!但你爸没上过一天学。父亲每每听到这些就说:下辈子一定能念书的。
父亲从一个人流浪,到拥有四个活泼健康的儿女;从只有一间小毛屋,到拥有一座楼房;从军人,到工人。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也是伟大的。他不仅有着农民和工人的朴实与勤劳,也有着商人的智慧与胆量。
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和母亲认识的,但时常听母亲说她是被父亲骗来的。母亲说这些时眉宇间还有许多笑意。他们的婚姻是幸福的。父亲和母亲一共生了我们兄妹四个,两男两女。父亲从部队回来后就一直留在市里的一家工厂工作,而母亲则一直留在村里的小学教书。母亲多次请求父亲把我们一家落户在市里,而父亲总说:“市里不比乡下好,你看我们农村要什么有什么,我们这里的大山是一座座宝山。”父亲是有眼光的,这一点是没有人能与他相比的。父亲在市里工作得到的信息非常快。他充分利用这种条件,把家乡的特产和市里的市场结合起来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神话(在家乡人的眼里)。那时候父亲经常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去逛市场,他东走走西看看就能得到一大堆信息,而后通知母亲在家乡大量收购土特产。而父亲会连夜赶回家乡雇卡车把这些特产运回市里。于是我们家就有了一大笔收入。那时候我不明白父亲的做法叫什么,现在想想父亲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父亲在他快退休的前七年开始在家乡承包大片的荒坡和土地,那时候母亲不理解父亲总和父亲吵架,因为这些荒山从没有人想要过它,而它也没有给过人一点奉献。然而父亲就是父亲,他出了一大笔钱请人开始在荒山上嫁接果树。那时候许多邻居笑父亲头脑发热。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山上的果树一天天长大,家乡的风境区一开发,乡邻们才突然发现他们走迟了一步。在果树结果的第二年父亲退休回家了,开始乐哈哈的经营他的山宝贝。
父亲一生最大的传奇是有三个父亲两个母亲,而父亲得到的父爱和母爱却是最少的。然而父亲非常孝顺,他对爷爷和奶奶的爱足以让他们惭愧一生。父亲在市里工作时,每次回来他总是先看爷爷和奶奶。无论他到什么地方出差,总忘不了给两位老人带一些补品。最让父亲感到欣慰的是父亲在一九八六年五月被亲生母亲找到了。那时父亲的亲生母亲已经七十多岁,而父亲也已经44岁了。村里人都感到不可思意,但是父亲却不感到意外。他总说,世界上那有父母不爱孩子的,我只所以得到父母的爱比较少是由于当时的条件所限。现在条件好了吗!于是在以后的每一年父亲总要带上母亲和我们回到父亲的老家去看望我不太熟悉的奶奶及伯父。
父亲对于孩子不像有的父亲那样严厉和沉闷,他从不强求我们做一些我们不喜欢做的事情,但也从不怜惜他的批评。刚到这个城市工作的时候,我常用公司的电话给母亲打电话,有时候一聊就忘记了时间,这时候父亲常常会抢过电话说“别浪费电话费了。”我说“公司的电话。”父亲就在电话里大声呵斥“公司的电话也是钱,更要爱惜!”愤然放下电话。结婚的时候,父亲从老家赶来,到我工作的单位看了看,对着公司领导左右感谢。我说用得着吗?父亲说“怎么用不着,你在这里买房结婚,全靠它。”
去年十一,我带着儿子回老家看望父亲,父亲带着我的儿子去看他经营的那片天地。我跟在后头,我听到父亲指着一片片葱绿的林子对儿子说“漂亮吧,都是外公弄的……”
父亲一天天老了,但我深深懂得他留给我的是永远的,他的故事如千千万万个农民和工人的故事一样纯朴,但深深的根植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