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波的杂乱和烦躁都收敛了去,轮子驮着疲惫,闪烁的街影全都是傍晚对心的抚摸。裹在流行乐的安宁中,眼轻轻地合上……
如今我已是一个被世俗和红尘抛向边缘之人,但却能享受我行随我心的任性。当知性或良知建立在直觉之上的慎独思考有了自我的结论(我把它称为心觉),我就要坚持,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评价,那怕被别人判为异类,坚守心觉,绝不松动。
久而久之便有了一种心累。因为,当你的心觉与众人的评判标准不同时,你的处境是尴尬的,就如同身处繁华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如潮水涌动,商业的声浪如同涛声,而心却如处沙漠。当你请求理解和驰援时,所有的眼睛都如异样的灯射向你。对你的己见和坚持不屑一顾,于是那家伙“不合群”、“愤世嫉俗”、“怪癖症”、“不可理喻”……
尼采说:这是一种“特殊的‘不正当的风格’所致。”
而我却只想“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故我需寻得一处能安放心灵的宁静之所。
终于踏进湖林间的小屋,视线穿过敞开的窗,听见湖水的吐纳。夕阳已将湖心点燃,烟霞在林梢上舞蹈。穿着龙袍的锦鳞便纷纷抢占倒落在水中的雀巢。弄得归鸟也不知所措般叽叽喳喳的嚎啕。
满满的喝了一杯夕晖金曲的钓翁,蹒跚着醉步,将垂具丢三落四的收拾。
空旷的岛心亭,长长的漆黑条椅袒胸露背,晾着斜晖,伸着懒腰。
渐趋朦脓的呼吸袒露出矮树高乔错落的韵致。满树姹紫如火嫣红的异木棉牵着高挑的王宗林织出一幕浪漫的烟霞网,将落日骑在胯下。
近处荆棘、葳蕤的叶子花,榕树果润甜了的土壤,吐纳出馨香,流淌在闪着余晖的石板上……
这一切,只有当心渐渐处于一种宁然的状态时,你方可领略它美着的滋味流溢。
世事瞬息万变,让人们的感受器于回首已逝的曾今与期盼不曾发生的未来之间应接不暇,疲于奔命。在犹如大河奔腾的物欲世界里,很难寻觅一只能承载我们的心的恒常之舟,故世间只存在易逝的美而难求恒常的静。当我们在享受物欲刺激抑或感官的、生理的刺激的快乐时,我们的心却往往被声名、荣誉、权势、地位、金钱、欲望、贪婪、不甘、放纵......严严包裹着。故空虚、不安、焦虑、抑郁、患得患失……而这些都与美与幸福背道而驰。
湖岸沉寂了下来,渐渐朦胧起来的村庄仿佛已睡去,老祠堂的木板门将所有的喧嚣、苦闷与焦躁以及白天劳作的苦累都一起锁进梦里。
夜色越发朦脓,犹如野兽将她好心的肚皮抵着小屋的墙壁摩擦。只是我的意识已经适应了她的这种处理。
兰香是岭南从夏到秋的馈赠,从那高大葳蕤的叶尖袭来,融进湿润的空气里,和着月色,幽幽的,暗暗的,浓淡相宜,在夜的静谧处是那种沁入心脾的体味。
湖水犹如母亲的肌肤,平静、柔滑、苏润,轻轻的拍着湖心岛的浅岸。静静的呆在临岸的小屋里的我,犹如回到童年,坐在母亲的肚皮上,享受母爱的亲昵。
掺杂着银丝的发,搁浅在席梦思上,似乎动了一下,又发出沉沉的鼾声,似乎正在很舒服的享受这和平、安宁和天伦美满的气息……
什么是幸福?卢梭说幸福是一种心境,有三种要素构成。一是踏实:“心不需要顾及什么,便能得到它能依托、能聚集所有能量的坚实根基。”二是持久:“时间与它而言不再有用,现在能永存下去,没有绵延又不留替换的印记。”三是超脱:“心中没有匮乏和享乐的感觉,不苦不乐,无求无惧,仅能感觉自身的存在。”
如今,我们已被社会锁定为安度晚年的老人,我们尽可以卸去不必要的社会责任和一些莫须有的义务,放松下来,去自我营造卢梭所描述的这种幸福的心境。就像现在:将所有的挫折,失意,都关进心的一个折角里,不去翻检。只享受当下,把心放平,不让热情前来打扰,与静夜中所视所感之物互为依托,物我相融。当然心之湖与屋外之湖皆可因微风起,抖碎月光而泛起些微涟漪。即绝非绝对平静,亦非过度的兴奋,只让心处于一种均衡、温和、不冲动、不中断的栖息与静养之状态,使之徐徐而惬然的搭载想象力的翅羽扶摇而翩跹……
谁家的猫一声春叫,将夜宁静成一泓,有皱褶却没有回响。
星星探进窗来。惊醒了的夜蛾,在窗格上犯错,扇着翅膀在窗玻璃上摔打它们的躯壳,想去鲜活的星光里畅游。
但愿今夜爬过心表的甜美联想如风吹涟漪,层出而无穷;如星光眨着天体神秘又悠远,并从此启航我晚年的幸福着的舟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