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年清明,我踏上了故土、回到了老家。自父母去世后,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去了。
这次回老家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家乡的巨大变化。从我在市里下车开始,就不住地感叹了。
我习惯性地在客车刚进市区就下了车,因为我知道这里应该离南关大街不远,要回到村里只有在那里等车。然而,我一下车才发现我犯了一个大错误,现在城市发展如此之快超出了我的想象。一打听才知道这里是外环路,离南关大街太远了,于是我打了个的到了南关。南关大街高楼林立、大型商场比肩接踵,街道和布局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我脑海中南关大街的影子再也找不到了。
我在南关大街等往村里开的班车,从十点钟到十二点,两眼望穿也没有看到一辆。再次问人才知道班车走外环路已经不允许从市里经过了,我又犯了一个错误。为了不再想当然,我又问:回到我们村怎么走?人家一指不远处的公交站牌,那里有公交车。“啊!”我惊大了眼睛。
我坐上公交车,穿过高楼林立、繁华的市区,车子上了一座大桥。大桥右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水库,水面上有两个大型的水上乐园,多种水上游乐项目正在进行,游船更是花样繁多。大桥左边是泄洪道,当我眼光触及沟底时,噢,这就是我们还来进城必走之路。沟宽大约两公里,沟里的路蜿蜒曲折就达到了五公里。每当雨季来临,无情的洪水都会把路冲坏,甚至连车带人一块冲走的事都发生过。修一条南北贯通的大桥成了人们多年的梦想,现在终于实现了,我真为家乡人民高兴。
车子大约又开了十多分钟,司机提醒我该下车了。我又懵了,应该还要走很远的呀?司机看着懵的不知所以的我,点点头,到了,您该下车了。
02
我看着眼前宽敞的大路,我怀疑该不是司机欺生吧,这是哪儿呀?当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时,扭头向路边一看,在一座用鎏金大字写着村名的、漂亮的牌坊下,哥哥正微笑着向我招手。噢,是真的到了。
“哥,这里应该离村子还远吧?”我疑惑地问。
“噢,你说的是原来的老村。这里原来是咱们的麦田,都被征了,外环路已经修到这里了。”哥说着话用手一指面前这条路,“村里后来建的房子离这里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是吗?原来到这里干活要走很远的呀。”我又惊呀了。
我和哥哥向村子走去,村的外边被几个大型的工厂环抱着,过了工厂是一片苹果树,苹果花才打小苞,含苞怒放就要到了。过了苹果园,一排排漂亮的三层楼房进入眼帘,规划整齐的街道、建筑风格一致的楼房,顿时给人一种美的享受。七拐八绕,哥哥带着我在一座相同样式的楼房面前停下了,嫂子早已经笑脸相迎在门口。哎呀,早知道哥哥搬了家,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房子。
“哥,你们房子都一样,您回家时走错过吗?”我问哥哥。
“哈哈,还真走错过,一不小心就走错了。你也要记住咱这里从南数是第六排、从东数是第五个门。”哥哥说。
“噢,那是一定要数一数的。”我回答。
中午一吃完饭,我就忙不迭地向村子中心走去,哥哥要陪我,我谢绝了。
新村子离老村还真有些远,我走过了漂亮的新街道,感觉老街道就要到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地理位置应该是对的,但是街道上的房子都是新的,街中央是一个大广场,广场中央还有一个台子,台子中央的大理石上是鎏金大字:村民娱乐广场。广场东南角有各种健身器材,广场西北角有一个小型的儿童游乐场。
走过广场,有一家大型超市,超市人来人往。噢,这是原来村委会和村小卖部的地方呀。
“哟,老同学,你回来了?这些年还好吧?”大街上遇到一个老同学,他先认出了我。
“噢,老同学,你也好吗?”我想起了他是谁。
“好,好。现在日子可好了。每天想到城里去坐上公交就去了方便的很,年轻人晚上看完电影回来都有车。不想出门就在家里,家里有网电影、电视想看啥就看啥。晚上想解梦,就在广场看跳舞,一帮人可热闹了。”他高兴地说着唾沫漠了一嘴。
“爷爷,他是谁呀?”他手里拉的小女孩问。
“噢,你不知道,你爸都不一定认识。”他对小女孩说。
“哟,孙女都这么大了?她爸妈出去打工了?”我问。
“没有,去厂里上班了,现在村里的年轻人谁还出去打工呀,在家边的工厂上个班多好呀,既挣了钱又顾了家。现在村里既有工厂又有合作社,年轻人在工厂上班,上点年纪的人在合作社干活。”他骄傲地说,一付看不起在外打工的样子。
“哟,那可真好,比我们那个时候强。”我说。
“谁说不是呀。”他点了点头,“现在家里边可好了,比你们在外边强。”
“嗯,”我也点了点头,唉,谁说不是呀。“噢,老同学,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你去忙吧,我没事的。”他带着孙女进了超市。
再往前走有一大型菜市场,菜场内整洁规范,各种生干蔬菜、水果、禽蛋、肉类应有尽有。原来的菜市也只是在街道上有几个卖菜的小菜摊。
03
再往前走,下了山坡,噢,沟还是原来的沟,熟悉的感觉终于找了回来。过了沟,老屋就在眼前了。
老屋座落在一个小山坡上,这里大约有二十多户人家,大部分都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距现在也不过才四十年左右的时间。九十年代后期,由于小煤窑的兴起,地下被挖了煤,这里就成了危房,人们就渐渐搬离了这里,只有很少的几家老人不愿意走。父母就一直坚持住在这里,因为他们知道还有一个儿子在外面,他们要给他留一个家。
老屋在父母去世后就没有人居住了,我知道老屋可能已经非常破败了。老屋越来越近了,我的心跳的急促,喉咙干涩,眼泪模糊,我的步子象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几乎迈不开腿。
大门口不远处的椿树好像比原来更加地茂盛了而且又发了新芽长出了新叶,它是父亲在建房子之前种下的,现在已经没有人照顾它了。大门两边的一排石头还在,几家人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讲故事的热闹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我慢慢地走到大门前,眼前的一幕顿时让我的心碎了一地。
两扇大铁门几乎烂掉了一半,仅存的门面上还翘着大小不一的铁皮,地上一堆铁屑。这还是那个雄伟而又高大、黝黑而又乌亮的大将军吗?那个以它为榜样,保护了多少家安宁的门神吗?大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吱吱”的响声更有一种刀子扎心的痛。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有青、有黄还有枯。原来的葡萄架已经散落一地,葡萄干枯的枝杈没及在杂草中。
几个屋子的木门由于日晒雨淋,早已经变得没有了原先的样子。
走进北上房,那是父母的住处。基本上还是保留了父母生前的样子,大铁床上面还有被褥、大衣柜、连三桌、双人沙发、三人沙发都还在,只是已被厚厚的尘土覆盖。想起那两套沙发,不知曾经有多少人在那里看完了《霍元甲》、《陈真》,又有多少人家在那里被调解了纠纷,而今物尤在人已了。墙上的裂缝更大了,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的光亮。墙上面脱落的墙皮沿墙边堆起了一条小丘,墙上面的相框不知何时就掉了下来,散了一地的碎玻璃。
我走上前从碎玻璃中把照片一一捡起,用手擦掉上面的灰尘,一幕幕鲜活而又生动的画面又出现在了眼前。
父母建这座老宅时,用了两年分了三个阶段才把这它建成,耗尽了以前家里所有的积蓄而且还欠了一大批外债,后来我们全家人用了十年时间才把债务还清。
进了东厢房,那是我的婚房,我在这里结婚、生子,时断时续住了好多年。父母在时,每次回家我都住在这屋。我搬到外地时为怕父母伤心,所以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父母在时,我们每次回家都有清洁的屋子和干净的用品。看着满是灰尘的一切悲从心起,眼泪又止不往落了下来。
我每个屋子都看了一遍,那里有我永远也忘不掉的记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有归途。我原来对于这句话并不怎么懂,直到现在才理解的它的深深含义,同时更让我懂得了家的意义。
父母在不远游,而我为了生活远走他乡。
现今,子欲养而亲不待怎能不让我痛苦难当。
老家,从父母去世的那一刻起它已经稳稳地安放在了我心灵地最深处。
04
第二天,我在哥哥的陪同下在父母的坟前进行了祭拜又向父母诉说了这些年的哀思,最后给坟头添了一些土,然后像断肠人一样拒绝了哥嫂的一再挽留,失魂落魄地返程了。
这次回老家,令我惊呀的是,我魂牵梦绕、每次都高高兴兴地急匆匆的回,还没过几天又不得不伤心难过地离开的家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家乡人民过上了富足安康的日子。我衷心祈愿家乡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
而老屋——那个承载了我太多欢乐和思念、牵肠挂肚、梦里百回、每次想起都禁不住流泪的地方,它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将随着父母的离去而永远地深藏在我心底。
老家——我的灵魂安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