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邻家有个哥哥,叫小世,比我大三岁,我们是在一个学校,他人不但心眼好,还很仗义,每次遇到什么不平的事,他都会挺身而出,抱打不平一番,可是每次都会遭到他爸爸的一顿炮揍。
在我们的家不远地方长着十几颗参天的大槐树,枝茂繁衍。夏季时白白的槐花,一串一串的挂满了树梢,淡淡的清香总会让人迅速品味到夏天的清纯,总会伴随着蝉鸣声轻轻地推开窗门,飘进人的心境深处,令人心旷神怡。
傍晚时分,蝉鸣声更大了。躲在槐树后面的哥哥小世探头张望着,我知道他又挨了他爸爸揍,跑了出来。我们一起坐在槐树下,静静地听着蝉鸣声,想着各自的心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挨爸爸的打,能像树上的小蝉一样安逸地肆无忌惮地歌唱呢。小世迅速的窜到树上,用力的撅了几个挂满槐花的树枝,扔了下了,他大把地捋着槐花,顿时填满了嘴里。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夜幕中,槐树下,月光已把我们俩的身影拖的很长很远,小世忽的站了起来,拍着我的头:我们跑吧,去到外面看看,省的在家受气,挨爸爸的打,我猛然被他说的话吓了一身冷汗:不上学啦,往哪跑,想都没有想过事情。小世终于泄了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蝉鸣声还在不厌其烦响着,仿佛让世人知道什么,可能是感受一种耐心,还是平淡而持久承受力或是风雨过后的依旧。
小世再一次努力地站了起来,大喊着,像是向天,像是向地,像是向自己,似乎是在挣扎喊叫着什么,瞬间一片寂静,蝉鸣声消失,静的可怕,只是一瞬间,蝉鸣声大起,实实在在的毫无情面的淹没了小世的声音,淹没了小世心里的那一点点空间,淹没了夜空,也淹没了我。
我们继续着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哥哥小世一如既往的带着我,放暑假时会去城边处,农田边的水塘里捉蝌蚪。他手很巧,自己制作小网兜,长长的竹把,网兜是用蒸馒头笼屉布,周边用铁丝围成一个圆圈,用线把布缝在铁圈边上,再把竹把固定好。每次捞蝌蚪时小世总是在前面,试探水深,我紧跟其后。水面很大,里面生长了很多水葫芦,很好看,绿油油的,小葫芦看似精美,小巧玲珑,我每次都会顺手摘几个回家。水还是很清澈的,蝌蚪在水葫芦边自由游动着,无忧无虑地摆动小尾巴,但它不知道它的命运会是怎么样,我们捞了很多了,瓶子里几乎满了,回家的路上,小世兴奋地还唱了起来,可是不幸的事发生了,小世不小心撞到了一颗树枝上,额头划出大口子,血流满面,等伤口好了以后,留下深深的疤痕。
四十年过去了,我们住的老房早已拆了,老槐树也连根拔起,无了踪影,一片片拔地而起的新楼,整洁,气派,每当夏季俯瞰窗外,已经没有了悦耳明亮的蝉鸣声,取而代之的是远处开发新楼盘机器的轰鸣声,我知道声音来自那块水塘,我还知道那蝉鸣声,那蝌蚪已是我永远的记忆。
当我再见到哥哥小世时,他匆匆忙忙从车里下来,握着我的手久久不放,久违了儿时的伙伴,我认真的看了看布满沧桑写意面容,老了,四十年过去了,真的老了,我轻声问他:你还知道额头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吗,小世摸了摸,竟然不知道。
临别时,小世告诉我,他现在正在开发水塘那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