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上学的都上学了,该上班的都上班了,卖烤红薯的,也叫母亲碰上了。
母亲从外面买回来两个烤红薯和一根烤玉米。不像是从前那种老式的炭烤红薯,更像是蒸出来的,但我们俩却依旧很兴奋。两个红薯的皮都挺干净的,褶皱也不多,红薯熟得透透的,可是香甜味却并不浓烈,味道也有些平平无奇。现在卖的贵且讲究,这贵当然是指价钱,也不止是人家换了装备烤,也因为现在物价也不同从前,至于讲究,便是配上了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和勺子。其实我倒是觉得用不着,且若是那样吃着,就更没意思了。
我对于烤红薯的记忆,还是停留在小学的时候。那时候的烤红薯,个头有大有小,奇形怪状,卖相算不得好看,有时候难免还有一两个小地方烤成黑炭的。但这样烤出来的红薯的味就是极香甜的,总能让人原谅它外表的一些不完美,带皮吃干抹净,也能是一种幸福。那时候,放学回家路上碰到卖烤红薯的,若是脚步放慢了些,兜里好不容易省下的零花钱,就马上要跑到烤红薯爷爷兜里的塑料袋子去了。可若是碰上了烤红薯的来,当天又没带上自己小金库,心里又得是一阵悔。那时候卖红薯的推着大铁罐子,里面大概放的是炭火,有时有人去买上面的红薯,他还需给人放到下面的炭火里热热才行,所以在那黑漆的炉子的边上,总是围着人的。当然,倘若你是有钱的大人,也能够叫他拿刚出炉的烤红薯,那味道,也总是要叫人多咽两口唾沫的。这烤红薯香得奇,叫许多人都喜欢,都盼着,都惊喜。
可印象里,也有人不喜欢。那便是母亲。从小时候起,红薯,玉米一类的东西,母亲总是一副不屑的样子,觉得没有什么好吃的。而我却是馋着这些的,一阵不吃,跟着母亲买菜时瞧着了,便想着要她买,十回有八回她都会回我一句“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然后随着她的心情,看给我买还是不买。小时候自然想不得那么多,只觉得大人们都不像我们孩子一样,爱吃这些甜的家伙。也总不明白她和卖菜的人说“这东西从前还没吃够嘛”时,两人默契的一笑。
在母亲的小时候,烤红薯并没有这样让人有盼头,大米饭才是香甜的。听母亲说,那时候外公总在米饭下面藏着些红薯,尤其是抢着吃饭的孩子,总是能在最大碗里,翻出这种甜。因为那个时候的粮食,从来就没够过。而他们成为了大人,也难逃那样的命运,玉米面羹子,一顿是一顿。她知道嫩嫩的红薯叶子是好吃的,哪怕连卖菜的都不一定晓得。她还总说,饿的时候,玉米须子也是不能丢的,可以吃的。而不像我,啃不干净一根玉米,吃着桌上的,还想着外卖的。
母亲从不浪费食物,哪怕是我一时兴起买回家的苦瓜,她也会因为觉得可惜而吃掉。香甜的红薯也并没有错,只是对于母亲来说,还是苦涩了些的。铁炉子里的炭烤红薯已经被淘汰,可记忆始终是在的,只是这香甜的记忆,我从前未曾知道,还有着许多人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