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从来不等我们,我也只是偶尔感概。去年七月的我,稚嫩敏感且喜欢封闭自我。去年七月,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心里一直记挂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那个夏天很温柔,我记得。
家人劝说我不要将自己锁在家里,让我找份工作,于是就找了份暑假工。那是一份卖学生电脑的销售工作,需要我和往来的客人推销。在那之前,我也没想过我会将一份销售,做的那么孤单。是的,孤单。七月也许不是学生电脑的销售旺季,而且因为夏天的高温,外出的人减少。我摆摊子的那家文具店就在书店边上。我们县城里的人啊,喜欢在书店买学习用品胜过于在文具店里买。经过的人已经很少,询问学生电脑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加上我那时有些社交障碍,可以想象,我一天工作八小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时的我很喜欢读些春花秋月的诗句,总是从书上看到说,要享受孤独。那时自以为很成熟的我,就像小孩子无意识的模仿周围人的行为一样,告诉自己要享受孤独。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没有人和自己说话,自己和自己说话,我就像是没有睡醒一样,过一天是一天。
但毕竟那时的我,还会幻想与回忆。
我会想象大学是怎样的,担心大学里与同学们相处不好,会想象大学里遇到所谓的爱情,被某个男生喜欢,或者喜欢某个男生。我是九零后,但其实我向往的是八零后的爱情。青涩,但是单纯。那时的我是个愤青,看不上社会这个现象那个现象。我像是活在诗里面,所以才会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我不屑于追求或者争抢什么,但求随遇而安,希望活得随性。去年七月,我勉强算是做到了。之所以说是勉强,因为被家人唠叨说那么大了还不会做饭。听多了,我感到很烦。那时的我迫切的希望赶紧上大学,因为学校离家远,就不用被家人念叨了。还是个孩子啊。
那时的自己,就像是在电影院里等开场的观众,对未来的精彩充满期待。我以为,那之后的日子会灿烂无边;我以为,那之后的大学生活会精彩无限。
临别了妈妈让我到学校要和在家里一样胆大,让我好好和同学相处的叮嘱,我和爸爸上了飞机。一开始一切顺利,虽然我的大学不像我想像的那样诗情画意,和同学们的相处也一如既往的尴尬,虽然我还是不是很会和人交流沟通,但总归是好的。
那时的我喜欢一个男生,而且和他交往了。其实那个男生未必有多优秀,我一开始也未必有多喜欢。只是因为他说想拉我出去多走走,不希望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这句话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对我的触动很大。去年七月,告诉自己要享受孤独的我,无数次在心里呐喊有没有人能拉我一把,我不想一个人,我挣不脱。那时的我有些社交障碍,也可能甚至有些轻度自闭。我不想和人打交道,我希望我的世界里只有我自己。可是人是群居的动物,于是我又希望有朋友,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流,怎么和自己的朋友表达善意。我只是一天比一天的阴郁。我的朋友已经习惯了我的阴郁,我也仿佛习惯了。但只是仿佛,我很希望有一个不管我怎么冷淡怎么拒绝都会拉我一把,希望把我拉出阴影里的人。
我只是有些害怕,不喜欢那个面对旁人青涩木讷的自己,所以我会习惯性的拒绝朋友的邀请,会没办法的让自己习惯一个人。然后出现了这么个人,总是和我说希望拉我多出去走走,总是会带我去认识他的朋友。等待救赎太久,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住了。因为自己的个性缘故,和他的相处其实也总是磕磕绊绊。
我以为,时间会就这样慢慢的过去,直到我毕业,直到我工作,直到我结婚生子,直到我老去。但是,就像书里写的那样,很多时候,只是我以为。
十一月家里出事,妈妈生病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很慌。因为我记忆力的妈妈,永远都是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的。哥哥告诉我她生病了,并且让我尽快回家的时候,我完全乱了分寸。我大学在吉林,家在浙江。那么远的距离,需要我乘火车到沈阳再坐飞机。记得几天前我还和妈妈说我不知道怎么一个人坐火车,一个人怎么乘飞机。电话里妈妈一遍一遍教我,我还是说不知道。那时的我甚至不会自己买火车票,更别说买飞机票了。妈妈还很担心,总是教我怎么买票怎么乘车。
接到哥哥的通知之后,我自己买票自己乘车,自己一个人去机场,自己取票,自己上飞机。一路上我都没办法控制的掉眼泪。我本来就有点悲观,这样的阵仗让我没办法往好的地方想。但是我设想了一千种一万种不好的结果,也只是妈妈的身体以后可能会有后遗症,没以前好了,却没想到妈妈就这么去了。
到家之后我第二天才见到妈妈。送到医院的时候其实已经不行了的妈妈,只剩下一个心跳还在靠着机器维持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妈妈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姨妈交代我进去之后多叫叫我妈。我答应着和哥哥进了重症监护室。妈妈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看起来还是我记忆中的红光满面。药物把妈妈维持的很好。我和哥哥一声声叫着妈妈,可是没有听到回应。我听见哥哥的哭声了,我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也跟着哭了。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想假装不知道。我心里想,妈妈还担心我不会自己一个人回家,担心我在路上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弄,我都已经能够自己回家了,妈妈怎么会就看不到了呢。我以为,我应该是放寒假回家的时候看见妈妈,我笑着和妈妈说妈妈我回来了,看着妈妈笑着和我说你回来了的。而不应该是这样。原来临别的见面,已经是我记忆力和妈妈面对面交谈的最后一面了。
之后的葬礼,我看着妈妈的脸从机器维持的红光满面到搬回家之后的蜡黄,再到冰柜里的惨白。不记得那时的天了,只记得天气很冷。
葬礼后回学校的那天,那个我的男朋友说不巧那天订好票回家,接完我就要去车站了。我没多想。但之后他告诉我他没有回家,他是去他前女友那里了,而且过夜了。也许是那段时间流的眼泪太多了,虽然心痛但是我没有哭。因为我不够好,所以才会这样。之后的事情不想多说,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和那个男生分手了。
再之后啊,就是我辍学了回家了。因为我读的三本对家里来说负担比较大,加上我其实有些不想读了。因为大学里每天上课其实也并不轻松。更何况我不会和人打交道,我觉得也许只有到社会里真正工作了,我才会有所成长。所以我放弃了大学回家了。
刚回家的那几个月磕磕碰碰,到现在总算找了份文员的工作,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
我很好,一切也都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