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开手掌,指尖有微凉滑落,这是时间,时间流走时遗留的悲哀吧?
年幼时,盼着长大,盼着可以自由飞翔,料想那片蓝天永远独立地属于自己,却不知匆匆数十载转瞬即逝,一切荡然无存,唯有那片天依然傲立在只属于它自己的时空里。这是时间的困惑啊,漫长的曾让我分割成无数个点来数着度过,让我一度翘首看不到终点,让我急促地驱赶着它奔跑的时间,却在穿行其间时,遁迹得如此之快,来不及捕捉缕缕印痕,只留下了被生活锻造的粗砺与艰涩,风化后留下的落屑,干瘪得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竟不如世间一草一木,留不下一叶一花,更没有零落成泥更护花的价值!逝去的,竟那般无影无踪。时间,脚步倏然而过,疾走了我的青春,是否也要疾走我残存的梦?
原来,时间能剥离的不是生命的厚度,仅只是长度。缩短与拉长都没有特别的含义,最后都将成为一掊土有点回报的重量。一路奔行,即使流转了一路的风景,楼空鹤袅,已非昔日,一切都没有永恒。“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样的悲壮,也只是恒美在人们的信仰里。天地间的一切实物,并没有恒久,不知信仰可否?不知信仰可否为残梦托放一点缘由?
曾经恒守着心中的梦,为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唯美爱念执着,为一种不肯将就的爱念执着,为一种至死不渝的爱念执着,为彼此的约定执着,把自己守成了情感的奴隶,萎缩成神女峰下一礁石,在滚滚江逝水中,被冲刷得没了昂头的勇气。时间,那么生硬地催促着,没有一丝丝怜惜,风过之痕,算不算是惋惜?
想着这些莫名的理念时,那些伤感的情绪,是否会无论怎样凝集都可以浅浅滑过?是否能在无形萧杀的光阴里,一切都可以冷却到无知无觉?那些浪卷翻飞的日子,那些烈焰飞腾的日子,是否也只作了某些点上跳跃的音符,节奏也在缓缓而息?这是不是在提醒自己:世间本没有执着,是自己为自己编织的金丝网、自己为自己锻造的黄金镣铐,犹如佐藤富子萧索的一生?那是时间能横渡的吗?她回答了,我却疼痛着了,可是痛感的遍布,让我绝然没了准确的感知,时间知否?
“满目花红春恰好,回身前事已成昨。”花红柳绿终将淡落成一季的薄凉,粉面桃花终将随流水悠然而去,不在了胭红,不在了红肥,不在了那一抹绯红的梦。只有时光依旧,长长流淌,不知是否会生出一枝光鲜的绿叶,在我今生的命里?
曾经豪气万丈,怀揣着仙度瑞拉的梦想;曾经只盯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总以为一抹灿烂可以轻易拥有。何时学着了回头,瞥见了晚霞的靓丽,也就知道了可以不为夏华的绚烂,也可以做秋叶的静美,简单沉静,安享岁月馈赠的炽热或冷漠,感觉如初时,有些寂然的冷淡。痕迹,终究有痕,碎镜已经映照不出曾经的完美。时间能铸造大地的轮廓,却无法愈合自己年轮里的伤痕,让一切只能断然在只言片语上流传。于己,不足为沙粒,怎会有尘埃的厚度?生命本质已然。如此之轻的疼痛,有何意义,又有必要劳谁?
那些抓取欲念的机会,在云起云飞,花开花落中,成了指尖的沙漏,遗落了许多必要的章节。寥寥无几恒在的几个点,成了生命之旅上本该有的沉重点缀,沧桑着回忆,缩减着希冀。幸与不幸难道都是岁月的恩泽,是这一世该承受也该拥有的完美,曲线的美?行走在林木蒿草之间,捻花于掌心,犹如体会了佛前那枝青莲,清醒淡雅,沉稳凝重,没有耿耿于怀的撕扯。蒲提团上一坐,便可以从容淡然,如陶器在淬火之后以另一种颜面完成了内外的禅变,悉数收尽优雅之气。原来,生命的过程,竟是由泥坯制成陶器再回归到泥土的过程。我知,魂知,心性知否?
在行走生命的过程中,凝结出一份朴素的厚度。繁华落尽,姿态却镇定自若,这也许是生命最后的收获,我却在茫然中接受着不知来自何方的安排,没有了选择的理由。想着,期许着,距离不近不远,却没法预知自己亲自走到那一时段时,还有多少跃动的点在等待着。许多时候,是不知便无惧;不知,愚氓着心安。料想作一道假设的风景,来日苟合,也许不会张皇失措吧?可是,假设有多大的生命力?没有期许,就不会有失望,即使有,又到哪里去寄放?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此生,我是否能真正聆听到自己的心声,是否能遂愿地恒守一种意念,为生命之旅留下几个点——我乐意留下的印痕。没有资格拥有太多的感怀感悟,只为存活留下一丝理由,也算是顺应生命的召唤,了却上帝的旨意吧?一种低到无可言说的信念操守在心里,没有坚持,也没有绝望,只为生命的存在而存在,这能否称为活着?我问苍天,无语;我问谁,谁为我答?
张小娴说:“当你真实渴望某一样东西时,日月星宿也会连成一线来帮助你完成。”可是,为什么我那么虔诚地执着,依然还是抱风而行呢?此生,等到最后召唤的会是什么?
如果梦可以轻和
且做一缕清风满枝梢
凝集成一种生命的芬芳,此生歌谣
绝别迷途的苦恼
春醒百花欢笑
秋载枫叶杳飘
晨居东山之巅唱尽风骚
夕伏西海岸旁吟尽妖娆
如果梦可以轻和
且做一江春水永不老
奔流成一种常态的姿势,一生俊俏
永绝环复的苦恼
夏携雷雨奔跑
冬积寒冰拥抱
前半生在崇山幽谷中逍遥
后半生在浩海瀚洋中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