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赵恒《励学篇》中有三句广为流传的话:“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聊斋志异》里的书痴郎玉柱就将这几句话奉为圭臬,他书桌的右边就贴着父亲为他抄录的《劝学篇》。每日诵读,又幛以素纱,惟恐磨灭。他读书不为功名利禄,而是真的相信书中有千钟粟和黄金屋,年逾二十,不曾婚配,认为书中自有佳偶。他昼夜苦读书籍,不因寒暑废辍,每天埋头于故纸堆中,亦不谙人情世故。
他的父亲曾官至太守,为官清廉,不置产业,积书盈屋。到了他这一代,已不复从前,还需要经常典卖东西为生,唯独父亲的藏书不舍得卖。
一日郎玉柱读书时,大风将书卷走,追逐的途中,脚陷入到洞穴里,掀开上面的腐草,发现是古人窖藏粮食的地窖,朽败已成粪土,虽然不能食用,但觉古人诚不我欺也。
又有一次登梯寻书时,在一堆乱书中发现了一个尺把长的小金辇,后来被告知是镀金的,不过将它赠送给父亲的同年做佛龛后,又收到三百两银子和两匹马作为报酬,再次应验,郎玉柱可谓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一晚,郎玉柱读到《汉书》第八卷时,书内夹藏着纱剪美人,背面隐隐有行小字写着“织女”两字。此时民间谣传天上的织女私奔到了人间,他也曾被人揶揄:“织女私奔,大概是为了你吧!”
一次端然凝视美人间,美人忽折腰而起,莞尔微笑,变得有一尺多高,宛然绝代之姝。美人自报家门,姓颜字如玉。这位从书中走出的美人却反对他读书,认为他之所以不能飞黄腾达,是因为死读书。偶尔郎玉柱的书瘾犯了,偷偷地翻书,女子发觉后便悄然离去,最后仍是在《汉书》第八卷中找到。颜如玉教他如何为人,又教导他下棋和弹琴,两年后产下一子。
郎玉柱未曾缔结婚姻,就有了妻子,众人纳罕诘问时,他不作伪语,选择沉默不语。这件事传到了史县令的耳朵里,想一睹其妻的芳容。女子闻讯,遁匿无迹。郎玉柱被县令严刑拷打,革去功名,书籍也被焚烧。后来郎玉柱考取了功名,成功复仇,又全身而退。
蒲松龄在一定程度讽刺了死读书导致脱离生活实际的读书人,却又让他实现了读书人的终极梦想,我愿意相信这是个读书能带给人好运的故事。在“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的时代,郎玉柱不带有功利性地读书,达到了忘我的境地。
《聊斋志异·阿宝》中有一句话:“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也。”严歌苓也说:“假如说生命有度——把心与身的存在状态从低到高排列成刻度,那么“瘾”就是一种超乎正常的生命度。”痴也同样如此,痴能毁灭一个人,亦可以成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