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假了,书店真闷热,不由得让我想起在北京租过的一个房子。房子在海淀蓝靛厂附近的村里。
我是听同事们说,附近村里总有房间出租,价格也不高,于是某个周末,就骑着自行车,穿梭于几个村庄,终于觅得这一住所。
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能够清晰记忆自己那个小窝的简陋。一个小小院落,四五间房子,房东两口差不多四十左右的年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最好的上房自然是房东一家住的,剩余的几个小房子出租给如我这样的北漂族。
我租的这间,只有十几个平方,房间里设施简单,几摞砖支撑起一块木板,板上草草铺了一层毯子,就算是床了,此外有一个老式的木柜子。就这两样东西,除此无他。柜子里塞着一些房东废弃不用的杂物,于我没有什么实际功效,只能偶尔作写字台用。我将自己的铺盖铺在所谓的床上,欣慰的躺了上去,却发现这床并不平整,高高低低,凹凸不平,要想躺着舒服,只能缩小身体舒展的面积,局限在某些还算平缓的区域。
房间是房东临时搭建的,属于简易房那一类,和如今的书店类似。房顶很薄,在北京酷热的八月,这个房间在白天像烤箱,夜间像桑拿房。每月的费用是220元。
虽然条件恶劣了点,可我还是很喜欢。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不用担心集体宿舍中的异味;不用困扰于夜间同屋们如雷的鼾声;不用痛苦于睡懒觉时,被吱呀吱呀的开门声吵醒……不用担心很多事情。对于每一个人,无论是爱热闹的,还是喜欢安静的,都需要一个相对封闭独立的空间,安静的躺在床上看书,无所事事的胡思乱想,疲乏之极无所顾忌的蒙头大睡。
房东每晚十点,固定的锁院门。之前,他会操着他那浓郁京腔,在每一个房间门前喊叫,“都回来了吧?锁门呀。”
屋内的人会答道:“好的。”
简陋、闷热这些都可以忍受,最让我痛苦的是没有厕所,小房间里自然是没有,院里居然也没有。
天热,自然要不断喝水,除了自然的汗腺分泌挥发之外,总是要有一部分转化为尿液,点点滴滴贮存于膀胱,没有厕所如何解决,尿到房内,不妥,撒在院中,更不妥。置一尿桶,我受不了那气味,估计房东一家是这样解决的。最后,我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尿液注入到自己喝光了的矿泉水瓶中。很多大老爷们应该都有这样的经历吧,此法,那也是很需要技术的,我也是经历了四五个晚上的不断实践,才逐渐驾轻就熟,可以做到收发自如,粗细缓急得当,不溅不洒一滴。早上,再用一个大塑料带子,把这些盛满了黄色液体的瓶子扔到村里的厕所。这个做法不环保,绝无回收再用的兴趣。
房东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常年的体力劳作使得他被晒得黝黑黝黑。他是一个务实的人,每月收取房钱的时间点不会出现丝毫误差,前一天的晚上,他会提前告知你,“明天该交房钱了,提前预备好现金啊。”
他的一个行为,让我感动,感动了很多年。
他在自己的房顶安装了一个大水桶,每天下午的时候,就用管子把自来水注入到这个桶里。当我和其他几个租住他房子的年轻北漂者回来的时候,水桶里的水已然被炙烤的很有温度了。
墙角边开辟出一个独立空间,一块黑色塑料布隔开了里外,这就算一个小小的浴室了。这样的洗浴很惬意,很舒服。略有些温度的水,经过简单的水龙头缓缓泻下,滑过头发、脖颈、腰背,直至腿脚。
在我的印象中,这是初去北京,甚至之后很长一段时光里,所能体验的最舒心的享受。后来,无论是高档宾馆的标间,还是豪华洗浴中心,我都没感受过如此畅快的洗澡。
桶里的水是有限的,即便是一个大桶。回的迟了,就赶不上这样的享受,所以,很多次下班,我都是骑车飞快的往回赶,心里不停念叨着,千万还有水,千万要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