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一场雨,打湿了雕鞍,弄皱了杏帘,也惊扰了你深沉的倦梦。
现在推窗望去,日映粉墙,客舍如洗。昔年的柳杨,垂丝袅袅,流落在一片勾栏瓦肆间,绿得眼疼。
那曾是你的买醉处,呼朋引伴,夜夜弦歌,何以数年后,楼阑如故,笙箫悄默。
那也是你的忘情地,美目盼兮,掩袖涕兮,如今人事一别,只剩下蛛丝画梁,莓苔诗壁。
你不能解释它们,它们也不能解释你。这么多年,你总把这般离去,误作你的抛去。
只是有些事,终要了断,有些人,终要阔别。你始信那一句缘起即缘灭,见色如见空。
这一切,就是你留恋过,却又逃不开的一场变数。
今日锦衣犹披,佩剑尚握,你重新解开系了无数次的缰辔,又一次引蹬上马,催鞭而去。
你知道,这里将是最后路过的繁城,也是他年心上的空城。
你走了,身后剩一片梨花带雨,风中摇雪。
就这样,头也不回。
晴日当空,林荫错落,眼前的这条去路,曾于何时,正是你扶醉晚照的归路。
涧鸣空谷,鸟飞幽篁,这一座蹄声起落的石桥,曾是你藜杖芒鞋,佯装半僧的途经。
你听着桥下响亮的水声,是否还记得这里的小山明月,衣染酒香。
那时的一句今时往时,来者去者,是否想过也会口出似铁,一语成谶。
你扬鞭催动,只闻风声擦耳,振衣响带,却未料片刻后,辞罢旧路,行无新路。
你纵马跃向崖头,勒缰一驻,却只见碧草萋萋,横风飘摇。
昔年的芳草,何时变得这样缭乱柔韧,险些误了久违的马足。
马儿踟蹰,嘶鸣哀哀,这里是否也有过它烈鬃飞扬的旧忆。
你抬手遮望,但见松岗迷蒙,远山隐隐,不知那一片流移的云影,可还是当年吟赏的烟霞。
山前的渡口,似被风雨吹老,惟有一岸红绯欲燃,还能认出这便是当年的桃花。
此刻,桃花成蹊,是否故人仍在。
此刻,故人何人,是否还能偷暇一望。
认一认浓绿苍青的崖头上,这一匹如雪的白马。
(原创作者:枫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