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里又牵起你的手,走了很长很长的旧路,看见一路熟悉的风景。
醒来,庭子里阳光正好,映着窗的轮廓在对面的墙上。那面墙始终空着,不挂画不装饰,就是为了在每个醒来的清晨能够看到窗的模样。这点习惯,像不像对你,留在心底的那抹记忆,空枝般地守候,或是怀念,你笑靥如花的经年。
往昔总会有风铃在清晨响起,自某处幽深的角落,沿着风的轨迹,蜿蜒而至。听久了,仿佛能辨出风铃的色彩若:声音是清悦的,那一定是水蓝色的,若声音是绵冗的,那一定是暖橙色的。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在窗前挂一串黑色的风铃罢,那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呢,在那个清如山夏的季节?
记得那时你告诉我,无论怎样的色彩,有风的日子就不会寂寞。你听到了吗,这没有你的岁月,我的心促狭得仅容下一缕风过,在身后空寂的日子里发出阵阵尖锐的呼啸,将这好端端的阳光撕扯成条,包裹这满院的忧伤。
好在是,庭子里还有花香,很清很淡,使人联想到我们去过的河畔,以及初夏的长裙和白色瓷瓶。
不远的那弯岸汀,植着一株鸢尾,泛着淡紫色的蓝芒。它的香是那样清淡,清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但就是这种幽柔的味道,将我深深地吸引,以至无法移步无法释怀。这多么像你啊,粉黛略施的素颜,静若处子的清眸,还有什么可以常常让我念起,在长堤边牵起的柔荑,如花儿绽放。
此时,你刚刚在这个清晨醒来罢?裸着脚踩过微凉的地板,打开那扇乳白色的衣橱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淡的干花香味。你闭起双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仿若要将花香吸入灵魂里去。灵魂的最深处,伏着一抹蓝色的记忆,那就是我。
你修长的指一一抚过那些斑斓的色彩,不同的质感,传来不同的一段过往。而属于我的,正是那条湖蓝色的长裙,在它长长的流苏褶边里,还藏着一丝丽江涓水的味道,绵软而又甘醇。
像酒,像那瓶没有喝完的来自上世纪的佳酿,依然安静地自我沉醉在白色瓷瓶里,波澜不惊地睡过没有你的日子。其实,在我心里,酒是用来祭奠的,弹洒在每个想你的夜空。滴酒不沾,就是想在每个这样的夜晚清醒地捕捉到你来过的痕迹。
这些画面,只有风儿可以看得见。可是,这个清晨,它都没有来。庭子里安静极了,不再有水蓝色的,暖橙色的声音传来,仔细聆听,甚至可以听到长堤上花开的声音,以及,在城市的另一边,更远的某处,你倚窗眺望后的那声幽叹。
唉……这是梦里呢,还是在梦外?若是在梦外,为何指尖传来的一阵暖意,正沿着我的心脉潜行,若是在梦里呢,为何风儿消停了脚步,收起了翅膀,就像庭子那边谁家的不知道何时散了的夜宴。
一场再奢华的夜宴,都会在觥筹交错后留下一地狼藉,总有人会出来,穿过空气中残留着的酒香与长歌,默默地恢复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你走之后,没有人来收拾残局,而我们,就像迷失在局里的两枚棋,隔着长河,默然怀念,寂静相望。
是的,这是一路没有你的风景,其实,在你来之前,去之后,都是我一个人在走。早已习惯了形单影只,你看,甚至在这明媚的晨曦,那墙盛开的空白里,那窗寂静的风铃里,都有我茕茕孑立的画面。
不知道此生能否再见,或许,在旖旎的梦里,你还可以看见我的目光,正忧伤地泊在那里,而那里,有一路旧了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