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桥
李文旺
母亲老了,母亲越老越小了,最后母亲没了。
那座桥新了,那座桥大了,最后那座桥成了高速公路。
1970年,母亲背着我过那座独木桥,那是一座风雨飘摇的老桥。
我害怕啊,可害怕又有什么用,谁叫我生病呢。桥的对面就是公社医院,四十出头的母亲送走了她那当兵的大儿子,还得送小儿子去看病。
跟着母亲过桥,五岁的我伏在母亲的背上,心想:妈妈,你干嘛非得走这条路呢,这桥多危险啊,万一掉下去,我们可都完了。我好像听见母亲说:孩子,没事的,军属人家,老天不会眼看我们不管的,我们会平安无事的。母亲慢慢的爬过了高高的、只有一尺五寸宽的独木桥。至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想起这件事还十分后怕,那座窄窄的桥得走一百二十米啊,底下是湍急的流水。如果没有母亲的背负,哪怕是两米,不,哪怕是一米甚至是一尺我也不敢过啊。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独木桥升级为石拱桥了。母亲和我走在这桥上,去公社的集市上赶集,心里多么踏实,再也不用担心掉水里去了。
1999年,石拱桥升级为县级公路,从家里到县城的时间,从原来的一小时缩短为三十分钟。
2009年,这条县级公路又一次升级了,一条高速公路覆盖了这条路。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座桥总是对“九”这个数字情有独钟,它的变化总离不开九。
2010年冬天,我再一次回到家乡,我特地到那段高速公路上走一走,我思绪万千。多好的公路啊,可惜,再也看不见独木桥了,再也看不见母亲了。从我过独木桥看病的那一天起,四十年了,我们的国家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要是母亲再多活几年,不是可以看见高速公路了吗?
我很想为那座桥的变迁写一首诗,可是,也许是看不见母亲了,我始终不能动笔。
定神看着那座桥,看着高速公路桥上的通红大字,我似乎看见母亲慈祥的笑脸。
母亲不就是一座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