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它给不了我直指心灵的力量,给不了我扣动心弦的启悟,给不了我超凡脱俗的天人感应,它只是希望我常回家看看。
——题记
我家后面有座山,没名没姓,至于它是那年出生的,多大年龄,我一无所知。
山上除了树什么都没有,一年四季和别人家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别人家的树开始发芽吐绿,它的树也进入萌动初春,别人家的树顶着夏日的骄阳不停地疯长,它也争先恐后、奋起直追。常常是太阳已经打着呼噜睡去,它还通宵达旦地忙绿着,唯恐自己落后于人。
进入秋天,我不知道是一场秋雨还是一场秋风,抑或是一场秋霜,猝然改变了世界的方向。树轻轻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听到一片片黄叶落地的声音,仿佛是树流下的眼泪,或者是树对叶的叮咛。叶走了,留下一排排光秃秃的树,让多愁善感的人心里空荡荡的。
秋叶飘落的经历如同女孩的例假,每一场脱落都是一次重生,人和树的道理有着惊人的相似,这就是万物的智慧。一片秋叶落走了树的心境,落走了树的枯荣,带走了树的寄托,叶为树枯荣,树为叶重生,秋叶拥抱大地,树依旧在路上。
冬天到了,秋雨播下的种子,开出了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满山岗。一排排树像扦插在雪地上的标本,裸露的肌肤,直白的线条,魁梧的身材,雄壮的骨骼,威猛的气势,如同北方人的性情,粗犷、豪放、阳刚、大气。
我也见过许多山,比如西藏的山,坦胸露背,毫无遮掩,放远望去,目光通透而又有缺少植被的荒凉,个子稍稍高一些的山都能触到蓝天和白云,如果在山顶上放上一些常年不化的积雪,就变成一座座神秘的雪山了,天上是雪山,天下是草地,两个季节为了地盘连年纷争不断,没完没了。
那些山像是刚被挖掘机挖出来的出土文物,自然倾斜的大地,棱角分明的雪山,裸露肌肤的高原,到处都漂浮着信徒们朝圣的气味,紫外线雕琢的气味,氧气稀薄的气味。
在朝圣者的心理,似乎山越高,就越能成为顶礼膜拜、诵经祷告、托付精神的图腾圣地,山越高就越能震撼朝圣者的一片虔心,山越高就越能脱离世俗,超然物外,洗净凡尘,成为他们的精神墓地。
这里的山没有宗教的仪式,没有虔诚的信徒,没有朝圣的繁华,没有飘动的经幡,没有风中的玛尼堆,没有寺院的佛塔,没有转经筒上的咒语,它就是一座山,一座看着我长大,送着我远行的山,一座无论我到哪里它一眼就能认出我来的山。
它哪也不去,只想用千年的沉默静静地守望着我和我的家,守着这里纯净的雪地,袅袅的炊烟,还有这里的一草一木,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