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些东西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回忆,前些日子里又读到鲁迅写的《风筝》,童年是应该保持一份天真,但我们似乎也会抹杀了那样的知趣,人生渐长,才明白能回忆起来的是珍贵,想不起来的,不知道是过错,还是错过。也渐渐喜欢听“十点读书"里面所推荐的文章,后来,自己花了三个星期左右的夜晚,在夜静时读完了《追风筝的人》这本小说,有时候很懒惰,已经搞不清是多久没有安心看完一本小说了,这又是读了鲁迅的《风筝》后看完的一本小说,让我又想起了儿时的一些往事。
确实,那个时候,家乡门外的田野上,每到夏天就会出现很多风筝,但那些风筝大多都不是买的,是每位家长大人给孩子们做的。普遍一点的都是用白纸浆糊粘做的,做风筝的过程其实很简单,我是在爷爷那里学会的,爷爷那个时候最喜欢给我们做风筝, 也总会做得很大很好。看着我们在田野上放风筝快乐无忧的时候,爷爷总会露出会心的微笑,似乎那就是他的成就得到了奖赏。虽然那时候家乡没有小说《追风筝的人》里面的风筝节习俗,也没有追风筝的人,我们总是会到了夏天田野里蚱蜢乱跳的时节,带着爷爷亲手为我们做的风筝去田野里放着。我想起爷爷蹒跚的步伐在院子里走动着,望着田野里我们随着风筝的高低起伏欢腾地上蹿下跳着,这些年里我才有意识地想起,那时候,爷爷的眼里盛满的是孤独。那是奶奶离开的第二年,我们陪着他度过的第二年,奶奶走了以后,爷爷每天都起得很早,他会去地里看望那些芽苗,也顺便给它们除除草,那是奶奶生前做的事。我知道,有一件能让爷爷忘却不了的事要去做,那也许是他想要的满足。奶奶卧病不起的时候,常常给爷爷说,尽管那时候我还小,但我也知道奶奶常说的遗嘱,那块地能种就种,不能种就丢了吧,爷爷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尽管在奶奶面前爷爷表现得很淡定,但走出那屋子,他就老泪纵横,我常常看到他从衣兜里掏出手巾擦去眼泪。去隔屋抽一杆叶子烟,那是他平复内心难过的方式。奶奶唤我进屋去,她用很平淡的语调说着,记得好好读书,要听话,她每次都会这样对我说。可我每次都会习以为常,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仍记得奶奶离开的那天,天浑沉沉的并没有下雨,她真的就那么一句话也没说出口,最后想对父亲说的那句话也被哽在了喉。父亲握住她的手,耳朵紧紧靠着她的唇,然后我看到父亲将奶奶的手慢慢放下,把头慢慢放回枕头,大姑小姑和母亲她们一下子跪在奶奶的床前哭起来。我第一次看着奶奶静静地躺在床上,哀莫大于心死,她和病魔抗战了三个多月,也许她战败了,或许是上帝为了让她免受这份折磨,于是早早地让她回去。
送走了奶奶以后,终于,我们家的生活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只是少了一个人,我的奶奶,我们仍会常常想起她。每次过节上桌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忘了多添一副碗筷,这是我从小熟知的习俗,还曾以为世间真的存在灵魂,这样就算天地相隔,也能感应到你真的过得很好。
蝉鸣的夏季,风筝在田野的上空飘动,我想起爷爷在院子里守望着,梨花开了又开,叶散的时候,他们说落叶归根,好多年后,爷爷也离去了,但却未能见他最后一眼。在杭州的时候,听到他离开的消息,我告诉父亲马上就请假回去,但父亲劝阻我,说家里的事他们都会处理好的,只希望我安心上班。有好多个夜里我脑海里想着一些事,不觉地很想大哭一场,然后咬牙面对生活,也许,我们真的只能这样。
有一日上班接到一位老人打来的电话,一开始他支支吾吾地对我说,他的手机在耕田的时候不小心掉到田里找不到了,语气里我听他很着急。老人一遍一遍地想要把事情从头说清楚,但怎么说都感觉说不太顺畅,我理解他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别人捡到他的手机拿去乱用,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是不是想把这个号码保留,他连连说出了好多个“是的”……老人最后说了一句话我当时就眼光盈盈:我老伴等会儿打我电话怎么办,她要叫我回去吃饭。我当时没想过什么按流程办事,我给老人办理了停机保号,叫他两天以后带上身份证去营业厅补卡就行,他的连声道谢使我在内心还没恢复平静时挂了电话……
我又想起了爷爷在院子里看我们放风筝的情景,脑子里突然晴空一道闪电,顿悟了爷爷的另一层心事,那雪白的风筝,除了爱,还有一种感情,叫做“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