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位淳朴的农村妇女,现已83岁高龄。她一辈子勤俭持家,除了田间地头,厨房便是她的又一块阵地。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我们一家八口住在两个破旧的土窑洞里,四个姐姐住西边,父母带着我和哥哥住东边。窑洞本就不是很宽敞,在里面建一个土炕,放一些杂七杂八的农具,就更显得拥挤了,还得再腾出一块地方放锅和案板。每到吃饭的时候,我们只能端着碗到院子里去吃。天晴还好,一旦下雨,我们只能挤在窑洞里,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碰掉了其他人的饭碗。
后来,父母商议决定,在院子里搭一间厨房,以便腾出一块地方供大家吃饭。于是,父亲在窑洞东边靠墙的地方,用旧木头搭起了房梁,在木头上铺上荆笆,上面盖上茅草,这便是屋顶。再用旧绳子把玉米秆一根挨一根绑在一起,做成几个草帘,固定在支撑屋顶的几根柱子周围,然后抹一层泥巴,这便是墙壁。这样,一个简易的厨房便搭好了。虽然那所谓的墙壁只是薄薄一层,挡不住冬天的风寒,人在上面拍一把,整个墙都在摇晃,但母亲很知足。她说,活了半辈子,总算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厨房。
记得有一年秋天,一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我家的厨房也成了孙悟空的“水帘洞”,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厨房里泥泞不堪,母亲便拿来盆盆罐罐,在漏雨的地方接雨水。
那一天,雨一直在下,锅台上面漏着雨,以致母亲没办法做饭。后来雨稍小了一点,母亲便和老天爷赛跑,赶紧烧火做饭。饭做好,我却哭着不愿意吃。可能是天天吃玉米面搅团的缘故吧,那时,不懂事的我只要看见搅团就哭鼻子。母亲无奈,只好在当天早上吃饭时,专门留一碗玉米糁。中午,他们吃搅团,那一碗玉米糁便是我的午饭。
也是因为那场雨,厨房里那些用玉米秆做的墙壁被雨水长时间浸泡,在一天下午,无声无息地倒在了院子里。这样一来,所谓的厨房就只剩下一个漏雨的屋顶了。
就这样,在那个没有墙壁的厨房里,母亲度过了好几个严寒酷暑。一日三餐,无论天气好坏,母亲一顿饭都没有落下。后来,实在不能用了,父亲便找来几个邻居帮忙,在原厨房的位置上建了土墙,重新给屋顶盖了一层麦草,一个“崭新”的厨房诞生了。
土墙结实,不容易倒塌,但四面是墙,只有西面墙上留了一个小窗户,厨房里光线暗淡,即使是大白天,里面依然像黄昏。虽说厨房有了墙壁,屋顶也不漏雨了,但锅台还是原来的烂锅台,没有烟囱,每当生火做饭时,厨房里便烟熏火燎,呛得母亲一边咳一边流眼泪,这个时候,我们谁都不愿意进厨房。母亲却说,这已经很好了,最起码下雨天脚底下是干的,再也不用拿盆盆罐罐接雨水了。
1987年,经过父母多年的努力,我们家终于盖起了一座单边瓦房。瓦房是土木结构,共四间半,其中北边一间半是厨房,青瓦白墙,宽敞明亮。后来,经过好几次改造,锅台也由原来的水泥台换成了新式锅台,贴上了白亮亮的瓷砖,干净又整洁。母亲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用她那勤劳的双手,给我们变着花样做各种可口的饭菜。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的笑。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姐姐、哥哥们都已经儿孙满堂,我作为父母最小的孩子,也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年迈的母亲和兄嫂享受党的好政策,从大山里搬进了镇上的新居。舒适的环境,漂亮的两层小洋楼,现代化的厨房……母亲享受到了城市居民般的幸福生活。只可惜我的父亲在二十多年前与世长辞,没有看到今天的幸福生活。劳累了一生的母亲,这些年已完全“退休”,厨房不再是她的阵地。她在儿女的悉心照料下,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