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出生的村湾,并没有什么记挂。确切地说,那里是我的娘家,住着我不愿意随子女进城的父母,我会偶尔回家看看他们,他们是我在村庄里唯一的惦念。平日里,忙忙碌碌,工作、家庭、孩子,孩子大了,我的业余爱好又多起来了,时间总是不够用,精力也总是不够用。通常,与父母的联系多是在电话里,或者是接他们来我家吃饭小聚,很少有情绪想起那个村庄。
自从父亲中风后,我回家的次数变多了。总是尽可能的腾出时间周末回家,陪父亲在院子里坐坐,陪母亲到菜园子里去走走。慢慢地,我开始变得比以前懂人情世故了。以前回家总是送些衣物,吃完一餐饭就要离开,从不左邻右舍串门,对于村里的一些家长里短客套寒暄总是避之不及。现在回家,我会去村子里四处走走,看看我儿时打过秋千的歪脖子老槐树,看看儿时放牛的堤坡,还是不是草木繁茂,去曾经挖过红薯、捉过蛐蛐的田畈走走,还会去远房的伯伯婶婶家坐坐,用一种父母般老成温和的语气,跟他们说说话。他们与我的父母年龄相仿,是父亲同宗的弟兄是年少的玩伴,他们和我的父亲一同喝着府河的水长大,又一起伴着村庄老去。我越来越明显的感知,村庄一切与我的关联从未断过。
随着回家次数的增多,我开始重新去亲近泥土、庄稼、河流、草木、云朵,我发现回到村庄,脚踏着家乡的土地,我的身心柔软松弛起来,像是回到了水里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洗刷着身上沾染的世俗尘埃。
我开始珍惜每一次回家,重新对农村有了崭新的热爱,好像我之前并不是一个农村人。以前,我的心在城里,回家就是看望父母、过年过节的一种形式。总在说忙,其实也没那么忙,只是没有那么地依恋那个家。乡下,还有乡下的那个家,毕竟是局促的。我有小家的温存,小城的热闹,总是在步履匆匆地赶路,以为那个家永远都等在那里,谁知回过头来,父母早已不复往日的精气神了,他们老了,那个家也像月亮一样,缺失了从前的丰盈。
周末的午后,我又一次回到了家。站在顶楼的阳台上,眺望村前的府河,似乎又听到草木在萌动,河流在呼吸,它潺潺而歌,辽远动人。世间万物,唯水流不竭,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