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荐:家乡的雨巷走了十几载与记忆等长,余光中先生等的是一座无瓦的公寓,一盏家乡雨巷里的长明灯。终囿于世道,前尘隔海,古屋不再。
暮时,突然下起了小雨。
我望向窗外,朦胧的细雾交织铺满树间的罅隙。到底是乡村啊,许久未归,绵绵细雨时仍是这般安宁。雨滴坠落,击中屋顶的黛瓦,随即绽开了白花。纵眼望去,仿若整个村子都被轻纱笼罩着,与世隔绝。
莫名想去村子里转转。提伞,披衣,竟真的出了门。陌上轻寒,杏雨烟笼,一把油纸伞在水意中渐开。“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二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在僧庐下。”余光中先生如是说。那时先生必是思乡情切,从少年到白头,也抵不过世事变迁。等须眉和肩头白尽,再见到消遁的古屋,难免感伤。
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伞便旋成了一圈飞檐。向村口走着,沿途陈旧的老屋,昏黄的灯盏,窗前的枯藤,落满旧时的月色,一切的一切,都勾起脑海中儿时的回忆。犹记得村口的湖,有条小溪从湖口引出,潺潺地向远方流去。水是很清的,鱼水之间搁浅了多少童趣,怕是数不清了。印象里一直觉得村口转角的那户人家最幸福,小溪就在门前流过。大人们在溪流上架一个小石板,孩子们便能脱了鞋子并排坐在上边淌水。
怀念,是心的路径,那些满载春光的回忆,在一场雨中渐行渐远。
站在村口的转角,前方,目光似乎能穿透那堵白墙,瞧见藏在背后的溪流。雨珠轻轻滴答,清脆地绕过耳畔,旋在心间,我是期待的吧。我向前走着,满心的欢喜擦过墙角,目光落在那“溪流”时荡然无存。我错愕地僵在那里,眼前的景象如洪水猛兽般汹涌地冲击着神经——浑浊的水、漂浮着的深色废品、破败的石板,还有那每每呼吸都掺杂着的刺鼻气味……
风掠过头顶,雨滴跌落的清音,搅乱了记忆中的春水。紧握伞柄的手指发白,快速交替的双脚踏起地上的水花,溅到裤腿上。村道上树木闪过身旁,目光流转之处皆与记忆中的不相像,积满污秽。最后,我止住了脚步,目光停留在前方那潭死寂的湖水上。
在我的记忆里,那湖岸的丛花开过无数次,澄澈的水映着稚童的笑靥,水底的鱼儿也从来不怕闲。而如今,我看那枝残花败,看那浑噩不堪的浊水,看我们儿时采满的一篮春光似不复存在。我在惊慌失措间转身,环顾四周,发现我们始终坐在远方的高楼中,欢笑复欢笑。
家乡的雨巷走了十几载与记忆等长,余光中先生等的是一座无瓦的公寓,一盏家乡雨巷里的长明灯。终囿于世道,前尘隔海,古屋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