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父亲的步伐,绕过清澈见底的河床,翻过几座绿意黯然的山头,眼前豁然开朗,让人怦然心动的是怎样的景?
我丢下父亲,雀跃的融入苍茫林海。远远的听见父亲叫:紫儿,别跑太远,等下找不到你……父亲的声音还在林间飘荡,而我已经跑进了松林好远好远。
置身山林,铺天盖地的苍翠,呼啸而来。绿意摇曳,幽香暗送,伴随着声声风语,在空幽的山林中氤氲散开,翩然覆荡。此时的我顿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个清丽的世外幽境。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在林场深处,松针满地,松香环绕,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松间,脚步踩着满地松针,吱吱作响,惊起了数只在松枝上觅食的小鸟,扑腾着美丽的翅膀,掠过松枝,惊落了几枚松子,瞬间不见了踪影,独独留下我追寻的目光。
惊落的松子,带着松香,带着小鸟的轻羽,带着时光的痕迹,调皮的跌落在我的脚边。我轻轻的捻起一枚松子,放在我手心里,仿佛,此刻,我的小小手心就是这松子的最后归宿,我多想,轻轻问这林间悄然落下的松子:
此去经年,曾经有谁,独自徘徊在松林下,染了满肩的清寒?
此去经年,曾经是谁,静听雨打松叶,人比黄花瘦的寂寥?
此去经年,曾经为谁,在寂寂的等待中,白雪压枝缀风景?
此去经年,曾经盼谁,蓦然回首,却又坠落于滚滚红尘中,落落于此?
深深叹息,松子无言,此刻的我,多么的想化作这松子,回答自己一句:
千山了未雪,万里自有云。只身随君去,落落一乾坤。
恍惚间,似在梦境,呆呆地看着不敢惊动自己,恍惚间,我自己化身林间松子一枚,走过了春夏秋冬,看过了无数风雨阳光,最后归于一握掌心!
我轻轻叹息,松子,我们既然有缘,就让我带你回家吧,让你随我去见见我的生活,见见深山外面的五彩缤纷。沉吟片刻,弯腰在松树下拾得数枚松子放入我空空的小背篓里。
意外之喜,在拾松子的时候,发现了松树下冒出了绿油油的弯曲可爱的山蕨。这可是没有任何污染的山珍呵。采回去,经过阿妈的烹调,又是一道无敌的美味呢。心,欢喜起来。
采蕨菜的时候,偶遇一位道骨仙风的采药老者,他半篓的药材,我半篓的山蕨,狭窄的山路,我礼貌的给他老人家让路,他颔首与我擦肩而过,飘然而去,他的背影静寂但不孤单,矜持却不漠然,意境悠远空旷又非遗世独立,望着这老者的背影,我不由自主的痴了,此情此景,我心里多想问问他:
凡尘万里问君从何处来?
烟雨一川思客往哪儿去?
松声阵阵,似乎在嘲笑我多思,自己也不觉莞尔。羞赧着自己想得太多,扔掉篓子,握了一枚松子,一口气爬上山之颠,以欣赏的姿态看着天空,天空一片湛蓝,明朗的阳光,照耀着我手心里的松子,如玛瑙般。一颗心也蓦然被浸润得晶莹剔透,平滑如镜,不惹半点沉埃。
此情此境,有幽思,有感动,有澈悟,有万千种话却又欲语又止。站在山之颠,沐浴着暖暖的阳光,让心渐暖意。极目四望,山明水静,霞抹云端,天地浩淼,林木莘莘。於此空灵幽境,真想,行至水尽处,坐看云起时。
父亲在山头呼唤我的声音,远远传来。心生暖意,呵,世间万般感慨,终不敌亲人的一声呼唤。
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该走了,带着我的松子。我风尘仆仆地来,就为这一天与大自然的相约,却意外之喜的让我遇见了这一片清静之地,在这里,我独自看云聚云散,鸟飞松落,心仿若行至岩凤尾蕨茂盛的空空山谷,鸟声清脆,树上种子崩裂,淡定的心就会浮生出丝丝缕缕的感慨,人世间的爱与恨,得与失这一刻变得淡漠而遥远。
大半背篓的山蕨,挺沉的。父亲替我背了,而我轻轻松松的握着几枚芬芳的松子去,轻快的跟着父亲的步伐,我更多是走到一处就驻足停留,一任思绪飞扬。
轻快的脚步,雀跃的心情。蓦然回首,眼眸轻转,却见大山,松林,碧草,清泉,清风,流云,风景般倒退,唯独手心里的松子,幽香清绝。
心动,不觉莞尔,悄叹一声,携松香飘然而去。
(原创作者:紫颜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