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轮回。空气中,冬雪的峭冷还没有走远,春雨的轻寒就不期而至了。我喜欢冬雪是因为雪的洁白,我喜欢春雨是因为雨的静谧。在天地氤氲中,伫立窗前,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看雨打在窗上,让雨滴在心里,任思绪在雨声中盘桓。
今天的雨确实不大。与其说是在下雨,不如说是在落雾。细雨纤纤如牛毛,丝丝如绢线,密密地斜织着,像一张硕大的幕帘,挂在眼前。庭院里的冬青树不改四季的绿意,只是平添了些许的湿润和鲜丽。雨水顺着叶尖滴下来,幻化成串串珍珠,晶莹剔透。雨点落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地面湿漉漉的,了无纤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楼外那棵老柳树已不见了冬日的枯悴,微微泛青的枝条孕育着串串小苞。柳丝荡悠悠的,煞是悠闲。总是在枝丫间跳来跳去的小鸟,不见了昔日的踪迹,只是偶尔还能听到喳喳的低鸣。抬眼望去,楼房、街道、行人只剩下模糊的影子。远山如黛,略有些大意罢了。仰望苍穹,云遮雾罩,茫茫天宇是静止的,凝固的,浅白的。世界沉浸在朦胧的烟雨中。
打开窗户,微风卷在雨里,凉意扑面而来。雨在风中起舞,风在雨中低吟。风雨和鸣,如丝如缕,如泣如诉。雨雾缭绕中,一股清爽的感觉渗透全身。我知道,春天真的回来了。
我曾经对早春茫茫的霏雨情有独钟。我喜欢在蒙蒙细雨中独行,感受季节初始的淡然和时光轮回的妙处,感受乍暖还寒的仓促和万物萌动的温馨,仿佛蛰伏一冬的沉闷能在雨露滋润中得到豁然释放。但今年的这场初雨却怎么也不能让我的心情朗润起来。“古往今来多少事,都随风雨到心头。”那淡淡的忧伤被雨水轻轻一淋,刹那间溢满心扉。
一样的风,一样的雨,一样的季节。去年春天,我的母亲永远辞别了这个世界。在与母亲永别的那些天里,我泪花如珠,泪雨滂沱。母爱在春天里走远,仿佛世界再也没有春天。
前天晚上,夜雨凄零。我在睡梦中忽然惊醒,仿佛若有所思,又茫然不知所为。在百无聊赖中无意间拨打了一个电话,一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电话,那是老家母亲床头的坐机。电话那头什么声息也没有,只有我在这端喃喃自语:“娘,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的子女过的都很好,孙子也很好。春天来了,您那里花开了吗?下雨了,天有些凉,您腿还疼吗?多穿点,别感冒了。”放下手机,我一夜无眠。
五年前,母亲不慎摔断了髋关节。听说换关节要支付四万多元的医疗费,母亲怕花钱,说什么都不愿做手术,在家人和医生的反复劝导下才免强被推进手术室。母亲毕竟年事已高,手术后的饮食起居需要人照料。几年来,我们找一位护工日夜不离母亲左右。为此,她多次对我说:“让你们兄妹几个既花钱又费力,真对不起你们。”每次听到这话,我都心酸到了极点。无论子女付出多大努力,终究不能阻止母亲身体的日渐衰弱。对于生死,母亲十分坦然。她多次唠叨说:“在咱村里,我已经算高寿了。你爸都走了二十多年了,村里几个老伙伴年头年尾也都一个个走了,快要轮到我了。”母亲走的那天,阴雨连绵。
飞逝的是如水的光阴,留下的是绵绵的记忆。春雨丝丝,把岁月打湿;杨柳依依,如清风牵衣。模糊的双眼是对过往的诠释,早生的华发带不走斑驳的回忆。凄风苦雨谁相依,泪眼问天天不语。
昨晚又梦到母亲,她头发全白了,皱纹爬满眼角,脸上满是沧桑。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笑得那样安详。
风动窗棂,云走天际,往事如风,思亲如雨。窗外那一帘幽静的雨,是一把酸楚的泪,是一首婉约的曲。
愿母亲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