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一路纷纷扬扬,从北而上,飘过了洛浦岸边,此时,我正在中原的一个城池里,坐在床边喝着医生给我调的鸡尾酒,脚边,是红红的炉火,还有不远处的梅,开满了天庭,在这个冬季里,迎风斗艳。
在如此安静的夜晚,心里,装的也是一种祥和。表面看去,我犹如十年前那般温婉,在黑夜里悄然绽放。可是,谁知道,我这十年的蜕变,谁能明了,十年里我度过了多少峰回路转?
十年。
十年前的我是什么样子呢?那时,我第一次走在白桦林,做着大多数少女的梦想,孜孜苦读。我的马尾,扎得很高,我的青春,在风中微笑,在歌声里缠绕。
四年后,毕业了,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漂泊。由于在学校一直向往江南,于是,时常带上单反,手提,留连于江南小镇,民间酒肆。
如果,你在古镇的雨季青石巷里,遇见一个身材高挑,巧笑嫣然的女子,那也许便是我了。当时,为了拍摄这样的唯美场景,可是发了不少的时间,不少精力。也曾在简陋的酒肆里身着古装弹奏古筝,引得游客一片,掌声阵阵。不为别的,只为在这样的一
个似古所在,做一回从远古走出来的女子。
在一次偶然里,认识了文小恵,(08年)现在想想,也许并不是偶然。经不住她的多次诱惑,随她来到了北京天上人间,开始了黑涩荒淫的日子,并见证了人世间最丑恶的一面。这条路,如果你走了,回头真的太难,当时曾想退出,可因种种原因终究没有。
谁能想到,在社会主义的京城里,天上人间竟有着四大花魁(现代四大美女),十大头牌(京城十大名女支),红粉军团(红色娘子军)。这是一个谈生意,色情交易的场所,荒淫无度。四大花?我是站不住脚的,十大头牌里有我一席之位。在这里,认识许多政要,老板,说是认识,可他们谁又把我们当作人看?我们只是他们手中的玩物罢了。十三姨的绰号好听吗?解释出来,你就不会那么认为了,那是因她连接十三客的原因,因此得名。其真名慕铭。
在天上人间的日子,我开始麻木人生,冷眼看待这世界的一切悲喜。这个世界的温与暖,寒与冷,与我无关。我们都是一个卑微的行者,只是我走的路表面光鲜,背里肮脏罢了,人生本就如棋局,谁知道下一步落在哪呢?
今日桃李映面,春晖无限。
明天落花流水,昙花一现。
10年5月,四大花魁之海玲死了,众姐妹心中忐忑,谁又是下一个将逝人?所幸,天上人间因此被查封,我们被拘留看守,我脸上的浓妆也一点点被缷去。
出来后,扬州的琼花开得正盛,大朵大朵地妖娆,经历了两年的风雨苍桑,我菱角尽去,却染上了许多世俗胭脂,学会了在KTV里优雅地抽烟,学会了在午夜酒吧里卖醉。醒来后头痛欲裂,时常问自己,这还是我么?还是两年前那个纵于山水,钟于景色的自己么?心里的痛,在脸上丝毫未现,只是多了几分冷艳的茫然。
同年十月,到了?庆梅庵,带发为尼。来这,只是想少一点世人对我的扰,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愿将它深埋,阳光下,容不下这些。
梅庵里,六祖不在,梅树依然,每天清晨,我都会在树下孤坐,不为清修,不为等待,只想少沾点世俗烟火尘埃。
如此又是半年过去了,梅庵在我心中的神秘早己不在,它也早已失去了它原来的初衷,在游客拥挤中,我退了出来,到了鹏城。
鵬城与扬州不同,扬州的古建筑仍旧很多,可以给心中一丝暇想,让你仿佛回到远古也似。鵬城相反,处处高楼,让你的脚步不得不加快,真正做到了冷暖自知,各自为尘。
认识他,绝不偶然,却是必然。我去三味书屋,他在,我经过那条小路,他也刚好路过,久而久之,自然熟了,自然走到了一起。他从不问我的过去,这让我心里踏实的同时,更多的则是愧疚,很多时候,我想坦白,可终究不敢,我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直到有一天,感冒了,几天的药吃下来丝毫不见好转,后来去大医院检查才得知被感染了HIV-1,当时,我想到的并不是对死亡的绝望,而是这怎么可能,如果说,在天上人间的日子里感染,我毫不惊讶,现在的我,只与他在一起,这又怎么可能?
尽管不相信这一切,我仍被隔离了,送到了驿城上蔡县。后来仔细想想,他己一个月没来找我了,总是说很忙。直到我被隔离的那天,他都没有来送我,心里的疑问得不到解释,这让我很难受。
他的信息来了,至此我才明白这一切。
原来,他在这做的工作并不是什么他说的电信客服代表,而是鸭子。他常常夜不归宿,并不是去值班……他的不出现,也只是他早已检查出自己感染了爱滋,早已被隔离。
如果在两年前如此,我定漠然相对,因为,自从走进这个行列,我就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也没奢望能全身而退,可是,上苍为何还要这样不肯放过我?
出来后,我只想过平静无风的日子,不想再在声色里沉伦,不想再去捉摸着谁是我身上的下一个男人,如果能找一个爱我的人嫁了,不管他容貌怎样,无论他身世如何,只要他肯给我温暖,我就很知足。
上天真的公平么?我在天上人间的日子算不算是一种罪孽?如果是,这定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如果不是,又为何让我这般心痛?
我无惧流年生死,不留恋人间烟火,我痛心的,只是被爱的捉弄。遗憾的,是从没有谈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爱恋,便已将落幕。
从此,我的痴,我的泪,我的笑,无人问津。
天破晓,霜浓雾重,炉子里的火早已熄灭,我呆呆的坐在床边,又是一宿。
十年,这就是我的十年,有明媚,有黑暗,有痛苦,有清欢。人生中有几个十年?
如果说十年梦想,你说,我的梦想该是什么?好好活着么?
下一个十年,我或许早已离开了这个残缺的世界。
田野有土冢,坟上黄花摇曳,那时,你可曾会去看看我?